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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除弊政,振作朝纲,还政以清明,还百姓以安乐,这些不正是哥哥教我的么,不正是圣贤书上所写的么,为何到了现实,便无一人敢站出来矫正风俗,明厉法度,无一人敢于作为。”

院子里,曾巩的妻子晁氏抱着幼子,迟疑而担忧地朝欧阳芾看了一眼,后者低闷着头,恨不能将自己隐身。

“还政清明,是让你脚踏实地,恪守为官之道,非教你混乱朝纲。”曾巩连呵斥的嗓音都不如弟弟气足,他温和惯了,几曾如此责过亲近之人,就连意见不一时也多选择尊重,然而这次却不得不心生忧惧。

曾布盯着兄长,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哥哥,你错了,如今我大宋的弊病,不是靠官员清廉、恪尽职责便可解决的,恰是因上位者蒙蔽塞听,下位者装聋作哑、墨守成规,上上下下对一切不合理的规章条例视若无睹造成的。倘使一艘巨船,连前进的方向都是错的,又如何能令他的船工朝着那注定毁亡的方向行进,又如何能靠多添几位尽职尽责的船工来解决,哥哥,但凡睁开双目,你如何看不清楚。”

曾巩呼吸陡促,身子颤抖着力图稳住自己,晁氏忙道:“夫君”

曾巩恍若未闻,只朝面前这位胸怀壮志、年轻得似乎无所顾忌的至亲道:“我如何看不清楚你又能做甚么,你现今做的便是对的么”

“朝廷设置条例司,正是为了变风俗,立法度,为了革除大宋的弊端。”

“你又可知,朝廷对这横生出来的条例司有多少反对之声?”

“流俗之言,何时皆存,倘因惧怕而无所作为,则天下之事万难成功。”

“你——幼稚。”曾巩气极,唇色苍白道,“条例司侵了三司的权,名不正言不顺,你进去又能待几日,官家可以莽撞,因他是官家,无人可以指斥官家侵权,你入了条例司,又有谁可保护你。”

“王公侵了三司的权,哥哥何以不去劝说王公,独规劝我,”曾布道,“难道哥哥与王公不是交情笃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