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往素接见欧阳芾悉在后苑,这一回也不例外。
“夫人当真不愿留下?”赵顼道,“朕知夫人近岁身体欠佳,长途跋涉恐劳形伤神,东府是朕赐予王卿的府邸,夫人仍可居住在此,安国、安礼俱于京师供职,有他们在也可照拂夫人。”
“多谢陛下挂怀,妾身身子已无大恙,许久未归江宁,对旧地殊为想念,此番也借故回去看看。”
“王卿不会归去太久,夫人留在京师,待将欧阳修文稿编纂完毕,王卿也便回来了。”
“陛下好意,妾身愧不敢受,”欧阳芾垂首,“妾身所受陛下恩德乃靠夫君得来,官家善待夫君,则愿善待妾身,如今夫君既去,汴京当无容留妾身之处。”
赵顼沉默良久,道:“姐姐怨我。”
“妾身从未怨过陛下。”
“为何,只因朕是官家?”赵顼哂笑,几分讽刺,“姐姐从前不似这般守礼。”
欧阳芾抬目,青年眼底是一片濒临倾塌的冷静。
“官家误会了,”她道,“妾身只是偶尔听官家讲话,已觉不出官家的年纪了。”
“”
“官家身上的担子太重,非妾身所能领会,即便是夫君,也无法与官家感同身受,”欧阳芾直视天颜,缓缓道,“妾身斗胆,认为官家已足够成熟,足够尽力了,再无人能比官家做得更好。”
赵顼抽了口气,差些落下泪来。
他甚至不敢于王卿面前负气,却缘何如此责怪她。
“官家想让妾身留在汴京,是怕夫君就此一去不返罢。”欧阳芾望着天子眼里闪过的仓促,微笑道,“官家该更自信些才是,夫君的想法不会因妾身身在汴京而改变,亦不因妾身身在江宁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