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事情遭吕惠卿亲信发现,连夜报知身在陈州的吕惠卿,以为此事乃王安石授意,吕惠卿勃然大怒,再无一丝一毫旧情可念,率先弹劾王安石以求自保。
“吕嘉问、练亨甫心怀私怨,党奸枉法,方命矫令,罔上欺君,犯万死不赦之罪,乞圣上绳之以法,以严刑典。”
“臣失职不察,用人未明,遂有今日蔽上欺君之祸,罪衍在身,乞解机务”
王安石请辞的劄子压在案头,赵顼既未允他解职,也未多说甚么。
可君主眼里语里的疏冷与不信任,到底意示着君臣间自此不可抹去的隔阂。
吕惠卿终归得逞了。
害怕王安石离开京师,而吕惠卿再度回京,身为台谏官的邓绾随后还上书赞美王安石变法功绩,为王安石向皇帝求赐宅院,以示恩宠。
赵顼冷笑着将邓绾的劄子递予王安石看,对他道“御史操心颇偏”时,王安石忍无可忍,自劾荐举失当,“身为台谏,乃与宰臣乞恩,极为伤辱国体”,请求皇帝严加惩处。
十月,邓绾落职。
自政事堂出来,王安石遥遥看了眼天色,薄暮光晕分明极尽温柔,却刺得人眼目生疼。
身体疲惫不堪,精神更加不堪,连如何上的马,又如何归的家也无记忆,意识回笼时,已身处府邸门口。
院里隐约传来泣声。王安石跨步进门,见婢女聚于一处抹泪,仆人面上亦是一片哀戚悲切。
“哭甚么?”王安石蹙眉。
仆役低首不敢回话。
将一众面庞视去,陡然发现某个不该在此的人。
葶儿哭肿了眼,身着缟衣。王安石将她看着,顷刻后,骤然被巨大的恐惧笼罩。
“夫人夫人去了”
王安石耳中翁明,目里一眩,身子便向后倒去,仆人焦切呼唤近在耳畔,却丝毫听不真切,胸腔钝痛窒闷,唰地吐出口血。
此起彼伏的惊吓声将他拉扯回人世,喉中腥甜犹在,耳边声音蓦然变得洪大嘈杂,又尖锐得使他头痛欲裂,但他无暇理会这头痛,因体内另一处地方传来更为剧烈的痛楚,痛得几要将他撕碎,痛得他恨不能撕下心肠,好让自己莫再忍受这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