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

沙盘很快就送到了外书房。

林墨坦然收了,没再多说半句话,只等清溪和抬盒子的仆妇离开,才独自出府,去了不远处的夏家。

暮色将至,炊烟渐起。

长垂的帐幔之内,夏清和站在书案后面,并不急着用晚饭,而是铺开纸笔,正慢慢描画字迹。见林墨走进来,她目露喜悦,低声道:“得手了吗?”

“东西拿到了。”

“太好了!”夏清和几乎欢喜雀跃,又将才誊好的信笺递过去,“你瞧这字迹仿得像不像?有了它,再加上那座沙盘,事情就能交代了。到时候姐姐和谢统领长相厮守,定会感激你的。”说着话,手指有意无意地扫过林墨的掌心,眼角勾出几分缱绻来。

林墨方正的脸上露出些羞赧,瞧着手里那张诀别书时,到底有点挣扎。

“毕竟是主君照拂的人……”

“你后悔了吗?”夏清和迅速打断他,手指滑向男人的手腕时,特意熏过香的身躯也贴了过去,楚楚可怜地道:“事到如今,只有这条路了。若不然,万一日后事情泄露,他绝不会饶恕咱们的。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家受罚,看着我们被他杀了吗?”

“主君也未必……”

林墨话音未落,便被堵住了。

正当妙龄的女子顾不得羞耻,就那么凑过去,拿双唇将他的声音封住,手臂也随之环在了他的腰上,低声祈求。

“就这一次,求你了,就这一次。只要事情办妥了,有姐姐在,他不会为难的。何况,你只是为了救我,并不是真的背叛他。往后你还是会为他出生入死,对不对?”低语之间,她不容林墨思考,双手生疏地探入他的衣襟,隔着夏末单薄的衣衫将身躯贴在一处。

林墨身体微僵,想往后躲,却又舍不得肖想了许久的滋味。

夏清和既走到这一步,哪会让他犹豫,只低声道:“东西拿到了,饭菜也送过去了,过了今晚,没人会知道的。等姐姐回来,母亲定会做主将我嫁给你,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若你此时反悔,那就是逼我去死,你当真要这样狠心,再让我受苦一回吗?”

末尾一句哀哀乞怜,不无恐惧。

林墨的手猛地颤了颤,天人交战之后,终究是抱紧了怀里的人。

纸笺随之脱手而出,飘落在地。

上头赫然是蓁蓁的字迹。

……

谢府小院里,灯烛渐起。

蓁蓁喝尽碗里最后一口香浓的热汤,眼底的酸楚雾气也终于消散了大半,虽说胸口仍闷闷的作痛,心绪好歹恢复了些。

最初的伤心过去,这会儿反倒只剩下失落与释然。

既然捂不热,那就算了吧。

如同当初家道中落时骤然委身为妾一般,许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谢长离对她无意,她也无可奈何,心动时尽力试过,哪怕没求得想要的结果,也无需怨悔。等双亲冤案得清,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与其纠缠不清自怨自艾,倒不如琢磨下往后的生路。

蓁蓁漱了口,想去侧间坐坐。

疲倦却在此时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天还没黑透,屋里灯火昏黄,外头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点滴断续地敲在竹叶,如同浮上心间的陈年旧事。

蓁蓁撑不住困意,招呼了清溪一声,先去里面眯会儿。

绣着合欢的薄被铺开,脑袋碰到枕头时,困意如潮水般呼啸席卷。眼皮阖上,屋外的雨声和仆婢的低语也迅速变得朦胧,似是随风远去。

直到周围一切陷入死寂。

……

不知过了多久,如日月亘古般漫长。

有极细微的动静入耳。

蓁蓁像是做了场疲累又冗长的梦,整个人疲乏而无力,如同刚被人从不见底的深海里捞出来,一切都沉寂又遥远。

周遭的动静由远及近,渐渐成了模糊的说话声,她感到身体在微微晃动,像是坐在软轿里,连那模糊的声音都逐渐清晰了起来。

好吵。她疲惫地眯开一条眼缝,想让她们安静些。

一抹喜红的绣纹落入眼底。

似曾相识的场景令她有些恍然,脑海里乱了半晌,蓁蓁才依稀记起来,那喜红的锦帘像极了她初入谢府那日曾见过的。

她蓦的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