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债

蓁蓁当时也颇觉不平。

毕竟,南桑既说陈冤无门,想必是在刺杀之前尝试过告官,很可能是在州府衙门和京兆府都碰了壁,才选择那样决绝的方式。

京兆府的嘴是曾家远亲能堵住的吗?

自然逃不掉平远候的干系。

只是事情闹得太大,小皇帝急着让给出交代平息民愤,刑部匆促结案,旁人已无可置喙。

后来谢长离回京,她也提过此事。

蓁蓁仍记得他彼时的神情。

浓云遮月的暗夜里,男人站在窗边,神情阴翳沉厉,说起南桑时有几分惋惜,提及曾家和背后靠山时却似藏了深沉的厌恨。

他说,曾家不过是浮在水面的棋子,真正难以撼动的是树大根深的恒王。只要有恒王在,哪怕提察司出手查办,也未必能轻易让曾惟伏法偿命。

若想算清血债,唯有扳倒恒王。

那是他唯一一次跟她说朝堂上争斗的事情,在感慨之后的当夜,便叮嘱她过耳即忘,绝不可在人前泄露丝毫。蓁蓁依附着他过日子,知道朝堂上的错综复杂非她所能理清,便牢记他的嘱咐,莫说与人提及,就连赴宴交游的态度都没敢有失。

曾家的事也在那之后暂时沉寂。

但南桑这个名字,却刻在了蓁蓁的记忆里。

……

易地而处,蓁蓁能体会南桑的恨。

当初她从谢长离口中得知父亲其实是被人诬陷,并非真的办差不力时,她也恨不得撕碎幕后主使,又恳求谢长离务必还家中清白。若当真如南桑般家破人亡,求告无门,绝望之下,未必不会拼力一搏。

而南桑夜闯侯府,手刃仇敌,这份孤勇着实可怜可钦。

如今好巧不巧地碰见苦主,焉能坐视不理?

至少不能见死不救。

蓁蓁拿定了主意,便让耿六叔帮忙将人抬进屋中处理了伤口,而后洗尽角落里沾染的少许血迹,又拿杂物盖住痕迹。

南桑怕被人追查到会连累她,死活不肯在屋里养伤,独自钻到屋后堆满杂物的狭窄过道里,让耿六叔施舍她些温水白饼即可。若往后不慎被人查到,也权当不知有人藏匿在院中,免得受连累。

蓁蓁拗不过她,只能让耿六叔多用些心,或是伤药或是药汤,让她早些伤愈才行。

至于南桑往后的打算,一时半会儿倒不便细说。

蓁蓁怕南桑再做出以卵击石的事,便先钓个钩子,说她是高门贵女,易容后偷溜出来的。若南桑有什么难处,等半月后她出门再来,或可倾诉一二,到时候商议个法子,总比孤身负伤流落在外得好。

南桑听罢,眼底竟自浮起卑弱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