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

云光院里,蓁蓁应付完夏家母女后,便卸去了一桩心事。

旋即全身心皆扑入那堆账本。

勾覆这事有简单的,也有复杂的。若只是在账目数字上做手脚,行家看过便可一目了然。若还掺和了旁的,譬如以物抵扣之类,还需对照当时的价钱和单据核算,像工部营造修缮、兵部钱粮器械等事,勾覆起来就更难一些。

蓁蓁在扬州时,因对算经极有兴致,特地跟衙署的勾检官讨教过,本事也没差到哪儿去。

如今为商户效劳,也是手到擒来。

半月之内,整箱的账目尽数勾覆完毕,为免错漏冤屈,她还认真核对了两遍。

待到约定之日,提早跟谢长离打了招呼,仍乘车出府。

东家看过细致罗列的条目,甚是满意,加之先前蓁蓁小试牛刀查出来的账目错漏都被证实无误,遂爽快付了酬金,额外还赠了五两银子。

就那么半袋银子,在从前养尊处优的蓁蓁看来,着实算不得什么,放到深受皇恩的谢府里,更是不够塞牙缝的。

但于如今的蓁蓁而言,这却是她在京城赚的第一笔银钱,自食其力而得的,意义自然不同。

遂将银钱分成三份,一份当跑路的私房钱攒起来,一份交给耿六叔跑腿和生活所用,最后一份则拿来庆贺,好吃好喝地逛了会儿,再给清溪和崔嬷嬷她们带了些铺子新出的糕点。

回府之前,又在南桑那儿逗留了半天。

……

比起初见时负伤疲弱的模样,经了半月调养之后,南桑伤势渐愈。

见身后并无追兵来寻,且她刺杀那夜蒙着面未露真容,她放心了些,也不在夹道杂物里躲着了,平常还会帮耿六叔打理些家务琐事。

在蓁蓁跟前,她也满心感激。

蓁蓁虽出身还算优渥,有个盐商外祖,因她父亲是从穷举子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从前跟着父亲四处游走,也曾见过许多民间疾苦。

对于南桑的遭遇,她能体会到其中艰辛,闲谈过后,便尝试问道:“不知南姐姐为何受的伤,莫不是碰见了麻烦?”

南桑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是个直爽的人,早在刚被救下时就透露过她惹了麻烦,或许会被人追杀,若耿六叔怕被连累,她会趁夜离开。后来养伤的日子久了,见耿六叔为人靠得住,蓁蓁又温柔仗义,这半月间已深思熟虑过。

如今问及,竟将旧事和盘托出。

末了,又道:“姑娘和耿大叔古道热肠,南桑实在感激,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只是我毕竟……还望姑娘别太嫌弃。”

旁边耿六叔虽猜得南桑来路奇特,听她竟能闯入侯府刺杀,大为惊异。

蓁蓁却早有准备。

“曾绍冲那人作恶多端,又仗着家世勾结官府,着实可恶,若让律法裁决,他也是得偿命的。”她安抚般拍拍南桑的手,又问,“方才你说涉事的除了曾绍冲,平远候也卷在其中。他居于高位,又有侯爵傍身,不知你如何打算?”

南桑默了默,才咬牙道:“血亲深仇,不可不报!等报了恩情,南桑定要杀了那狗贼,以慰亡人在天之灵。”

“那这样吧。曾家刚经了刺杀,戒备必定极为森严。正好我身边缺人手,往后若有用得着的,你帮着办些事可好?等明年曾家戒备松弛,你再寻机报仇,或许能更稳妥些。”

“明年啊。”南桑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