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她不知蓁蓁的身份,也从不乱打听,想着今后躲在京郊,未必有多少机会再见到这般温柔良善的女孩子,倒有些不舍。

忍不住琢磨起了能如何报答。

外头耿六叔等她们喝完,仍将空碗还回去,驱车去寻那东家——为图清净美景,那家别苑离官道村镇颇远,将附近的山林田地尽数买下,很是任性。

渐近别苑时,风景愈发悦目,道上也几乎见不到闲杂之人。

蓁蓁索性挑起车帘,慢赏风景。

直到几把板斧从道旁草丛里飞出,毫无征兆地砍向车轮。旋即,嵌入车轮的板斧转到地面,颠得马车左摇右晃,发出木轴碎料的咔嚓动静,亦颠得蓁蓁和染秋险些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一伙壮汉窜出草丛,拦住了去路。

远近并无旁人,他们出现得毫无征兆,虽都是粗布短衫的打扮,看那精壮身形和悍厉神情,也不像寻常山匪。

——何况京城周遭哪有山匪?

车夫被吓得不轻,赶忙勒马,下意识看向耿六叔。

耿六叔才要探问对方来路,为首那壮汉已粗声道:“里头那小娘子留下,别人都滚!”

凶悍又直白的开场,令蓁蓁心神骤紧。

前世她被抬进谢府后,很长一段日子都不愿出门,后来借赴宴之机露面,众人皆知她是谢长离的枕边新宠,没几个人敢来放肆。加之京城周遭治安很好,寻常游玩出入,从没碰见过麻烦。

今日这架势倒是罕见。

而对方既知车里有“小娘子”,或许是有备而来。

蓁蓁既落入这境地,也只能镇定,稍稍探身出去些,露出画得丑陋的脸。

耿六叔会意,高声道:“哪有什么小娘子,是我家小公子和随从罢了。各位爷想是认错了吧?”

那壮汉先是被蓁蓁的妆容丑得皱了皱眉,又走近些,粗粗打量南桑。

不过南桑虽是女子,却生得身材颇高,加之自幼习武经历风霜,实在不像是所谓的“小娘子”。而染秋虽年岁对得上,那身丫鬟的打扮却明摆着,且气质容貌远不及蓁蓁,仿佛也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壮汉有些迟疑,回去跟同伙耳语了几句后转过头来,将蓁蓁纤弱的身量打量了几遍,恶狠狠地道:“那就把这小公子和小丫鬟留下!”说着话,几个人一拥而上,分明是想强行拖拽抢人。

这一出手,蓁蓁算是看明白了,来人身手十分干练利落,耿六叔和车夫也算两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了,却被对方轻易打晕在地。

而后,蒲扇般的手便伸向了车厢。

染秋吓得惊呼一声,忙将蓁蓁护在身后。

旁边南桑却骤然沉了脸,袖中短剑不知是何时出鞘的,瞬息之间就抢到前面,在壮汉碰到车帘前,将剑刃抵在他颈间。

“识相的,给我滚!”

冷沉的语调,配着她沉默寡言却出剑如电的架势,令那壮汉面色微变。

他迅速往后退了半步,避过那夺命的剑尖,两只拳头挥舞,蹂身便攻了过来。

南桑怕伤到蓁蓁,避过袭击的同时,身体游鱼般出了车厢,脚踩车辕一跃而起,转身悬空之间,借着居高之利,一脚重重蹬在了他胸口。

饶是那壮汉身形壮硕如山,受了这一踹,也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原本凶狠恶煞的神情也霎时变了,泄露稍许畏惧。

南桑则轻轻落在车辕,手指拂过短剑,居高临下地道:“今日不想见血,咱们各走各道,互不侵犯。如何?”说话间冷眉看向对方,威风震慑之外,又存了不欲惹事的收敛。

风吹过长路,扬起她的衣衫。

蓁蓁看着那飒然背影,一时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