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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殿门,外头是盛夏的天高云淡。
他心里琢磨着事,沿整洁的宫廊闷头走了一阵,忽而察觉什么,目光微沉,往斜前方的一座偏殿看去。
就见姬临风翘着脚坐在殿前的一把圈椅里,嘴里叼了跟绿油油的草,正望着宫殿之上聚散的浮云,浑不见禁军小将应有的沉稳。
察觉谢长离的目光,他才起了身。
而后抬步走近,堪堪将谢长离拦在拐角处。
方才的惬意不羁已然收敛殆尽,姬临风见谢长离没打算驻足,径直开口叫住,“听闻平远候府的曾绍冲遇刺,谢统领忙里忙外,着实费了不少力气。如今凶手伏法,平远候应是很感激谢统领吧?”
“查案缉凶,职责所在。”
谢长离是一贯是岿然不动的姿态。
姬临风冷笑了声,“那曾绍冲作恶多端,提察司原不是为虎作伥的地方,谢统领却只帮着侯府公事公办,倒也下得去手。不过也是,曾家毕竟是为谢统领效劳了的,还人情嘛。”
这话说得古怪,谢长离不由抬眸。
就见姬临风正盯着他,眼中有讽刺不屑,亦有几分试探。
谢长离心思微动,“此话怎讲?”
“先前的扬州通判虞明之,谢统领想必不陌生吧?他出身微寒,虽娶了盐商之女,却并非贪图钱财,亦未因进士登第而嫌弃商户。他在任上爱民如子,事必躬亲,也从未出过纰漏,这回却落了个渎职之罪,实在让人痛惜。这案子虽是刑部办的,但是谢统领——”
他忽而凑近,眼底露出些凌厉来,“曾家为了帮你将虞姑娘弄到手,出了不少力吧?”
咫尺距离,他的目光锋锐如刀。
谢长离神情微沉,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姬小将军以为,我是为夺虞氏之女,才让人罗织冤案?”
“虞姑娘姿貌出众又聪颖过人,她原该有很好的去处!”姬临风想起外间的种种传闻,再想想蓁蓁沦为妾室的凄凉处境,心中便痛惜又愤慨,“你看重夏家姑娘,费力寻她,原是你自己的事。但你何必为了寻个替身,将虞家害成那样。”
宫城之内,他极力压低声音,但积攒数日的愤怒涌起,仍令他目中泛红,双拳微握。
谢长离的手亦悄然攥紧。
他知道蓁蓁跟姬临风在扬州有过旧交,也曾在北苑的碧桐楼外,隐约听出姬临风藏着的心事。却没想到,姬临风竟是这样惦记着蓁蓁——手握禁军耳目,又得皇家栽培,姬临风固然不似他老练,却也极少会这样失态。
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介意他和蓁蓁在扬州的过往,又像是自家妾室被人觊觎后心生不悦。
谢长离压住情绪,很快捉住了重点。
“所以姬小将军以为,我是为了将虞氏攥到手,才插手扬州案,且指使平远候为我办事?”
姬临风冷嗤,只阴恻恻地盯着他,似欲从他眼底窥出真假。
谢长离焉能瞧不出来?
提察司与禁军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欲同姬临风掰扯闺帏内情。看姬临风此刻的神情,方才那些话恐怕也只是并无实据的猜测推论,才会在宫里拦住他,试图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