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今非昔比,荣光早已不在,可顾妈妈还活在阔太太的美梦里,敢在这阴阳怪气程家的新婚妻子,程希觉这句话不亚于当众扇耳光的羞辱性。
顾渐眉目寡淡,冷眼旁观看他们飙戏。
顾妈妈手指紧紧捏攥硕大的宝石戒指,皮笑肉不笑地说:“新婚燕尔感情就是好,连程少您都献殷勤了。”
豪门贵宅的圈子很小,平日里名流晚宴抬头不见低头见,程希觉风评极佳,酒色财气一样不沾,待人接物雍容不迫,很难不让人喜欢。
但那只是优越教育下形成的虚幻的素养,实则清贵矜傲,心思深沉,连顾苏这种大美人都拒之门外,是一个不近人情的狠人。
不过,不近人情的程希觉此刻眉目含笑,瞧着顾渐的侧脸,“有这么漂亮的伴侣,有几个男人能把持住,不大献殷勤的?”
顾渐睨他一眼,神色漠然不动。
气氛尴尬,顾妈妈脸色难看至极,顾仁郁又出来打圆场,“来来来,再不吃菜可要凉了。”
“我要和希觉哥坐在一起。”
顾苏穿上仆佣送来的鞋,开心地说。
每个人都在假模假样地演戏,不是演员,胜似演员,唯有职业演员顾苏,在做他自己。
圆弧的餐桌上一盘盘佳肴美馔,程希觉双手撤开两张椅子,摁着顾渐肩膀坐下来。
顾渐这段时间天天吃西式营养餐,非常之健康,但不怎么美味,现在荤腥在眼前,闻到浓郁香醇的肉味,胃里的酸味如潮涌至,莫名地一股恶心。
不过他平时总是一副恹恹的模样,旁人也看不出来不对劲。
顾仁郁倒杯水放在他面前,笑着说:“顾渐,爸爸很感谢你今天能来家里赴宴,虽然这些年我们没见过面,但我心里一直挂念你,程家谈起这桩婚事,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错过了你的出生成长,但没错过你的人生大事,这算是爸爸对你的补偿。”
顾渐盯着盘子里浮起的油花,凉了的红肉上结成一层薄膜,冰冷,油腻。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介怀,可感情的事情无法自控。”
顾仁郁幽幽叹口气,端量顾渐冷冽至极的侧脸,“我给了你生命,你身体里流的毕竟是我的血,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程希觉不禁侧目,惊叹于顾仁郁的道德感如此之低,能说出这番不要脸的话。
道德感低下这点和顾渐有点像,但顾渐低的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地说混账话,反倒有股人渣败类的迷人劲,到了顾仁郁这儿,就只剩人渣了。
见顾渐一言不发,顾仁郁笑意更盛,“还生爸爸的气呢?”
顾渐蓦然起身,大步迈进不远处的卫生间,双手撑住洗手台面,腰背压得很低,嗓子里干呕的声响翻滚。
空无一物的胃里吐不出来东西,恶心反胃的感觉却绵延不绝。
饭桌上寂然无声。
顾仁郁脸绷得很紧,恼羞成怒地蹬瞪着洗手间方向,顾渐听了他说的话直接吐了,未免过于的侮辱人了。
洗手间的门紧闭,隔着门能听到激烈的干呕,程希觉敲几下门,“顾渐?”
干呕的声音逐渐消失,不知道是顾渐的症状缓解,还是他硬生生压抑了生理反应。
过了几分钟,静悄悄的洗手间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程希觉再次敲门,比上次力道重了许多,“顾渐,开门。”
一家三口凑过来,围在门口,顾仁郁阴沉着脸说:“苏苏,让张伯去拿钥匙。”
磨砂玻璃后黑色人影模糊,洗手间的门向后撤开,顾渐背靠在墙上,颓湿的黑发洇在白皙的颈窝里,单薄的深蓝恤衫半湿半干,腰侧卷起来一截,露出清瘦削直身腰,那翘曲弧度尤为的美妙漂亮,仿佛手/枪上的扳机,共同点是都能收割人的性命。
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视线,半仰起头,后脑抵在冰冷的砖墙,尖冷的喉结在薄薄的皮肤下起伏,嘴唇和眼角透出揉搓过的微红,从头发丝到脚尖都有种漫不经心的颓靡。
顾苏如痴似醉地盯着他瞧,连瞧不上他的顾妈妈都愣了几秒,心里不得不揣测顾渐的母亲得是有多么的好看,才能中和顾仁郁的基因,生出这样一个宝贝。
程希觉不动神色扯下顾渐的衣服,腰侧遮得严严实,声音低几个度,“怎么了?”
顾渐撇过脸,吐出清晰的两个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