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敏听了点了点头。
如今三藩之乱还没开始,因此三位异姓王地位还是很高的,也很受清廷看重,顺治收养几个女儿,多半都是想用她们来拉拢安抚这几个异姓王。
尚之隆是平南王尚可喜的儿子,因此哪怕他侧室出身,也继承不了爵位,还是能尚公主做额驸。
等到这一年过去,宫里大致安稳了下来,皇贵妃的病情似乎也有所缓解,顺治帝的心情好了,后宫众人的日子自然也松快了许多。
只是皇贵妃到底底子坏了,身子好转也只是一时,等到天气一日日炎热起来,她的身体又一次恶化了。
这回的病情来的极为凶猛,打从入了四月开始,就一直缠绵病榻,毓敏去看过好几次,总觉得皇贵妃眼角眉梢都弥漫着死气。
而她自己仿佛也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和毓敏说话的时候,都看着有气无力的,只是在看见五阿哥时能露出几丝笑来。
但是嘴里却都是:“是我耽误了这孩子。”
毓敏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但是总归听着让人有些不安,只能勉力安抚她:“娘娘莫要说这些丧气话,五阿哥也盼着娘娘能早日好了呢。”
五阿哥这会儿也愣愣看着皇贵妃,喊了一声额娘。
这声额娘听得皇贵妃泪如雨下,抱着五阿哥不松手。
毓敏看着也觉得有些可怜,现在已经是顺治十七年了,她的命运,只怕也走到了终点。
从承乾宫出来,毓敏又再一次见到了那位二格格,不,如今她已经被册封为和硕和顺公主,只等六月,就要成婚。
可是她此时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模样,眼圈红红的,仿佛是刚哭过,手里还是端着药,苦涩的味道,远远的就能闻见。
毓敏叹息一声:“公主真是孝顺。”
和顺公主勉强一笑:“只盼望额娘能早日好起来。”
毓敏没言语,默默离开了。
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忍不住回头看和顺公主,却见她早已经进了屋子,背影看着有些纤细孱弱,只是步伐却很坚定。
毓敏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最后想了想,也只能盼望这位公主能一路顺遂吧。
毓敏一回景仁宫,就发现玄烨竟回来了。
自打他去阿哥所住,平日里就很难见到人,今儿突然过来,毓敏心中不由生出喜意,急忙招呼着底下人准备他爱吃爱用的东西。
玄烨笑着搀扶着毓敏坐下,道:“额娘别忙,您这儿的东西我都爱吃,若是为了我,让您如此费心劳神,那我还不如不来。”
这孩子,嘴皮子越发利索了,毓敏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又胡说八道,你过来额娘不知道多高兴。”
说完又迫不及待的问了问他的衣食住行。
这回玄烨倒是都老老实实说了,不过无非也都是些,下人伺候的都很好,他也过得很好,让毓敏不要担心的老话。
这听得毓敏耳朵都起茧子了,一贯的报喜不报忧。
可他就算是如此说,毓敏又哪能不担心他,生怕他饿了渴了冻着了,但是毓敏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自来是个有主意的,她等闲也是拗不过他的,只能叮嘱:“你也总是报喜不报忧,一定记住了,要真有什么大事儿,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瞒着,额娘不是扛不住事儿的人,也盼着你过得好。”
玄烨笑眯眯的应了,但是毓敏心下觉得,这小子也就是嘴上应了,行事还是那一套。
毓敏只能无奈的摇头。
母子俩亲亲热热的用了一顿晚膳,又去了里屋说了许久的话,玄烨虽然看着稳重,可是其实毓敏却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话还挺多的,而且还爱听八卦,知道不少东西。
因此他和毓敏说起话来那也是头头是道,仿佛整个紫禁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一会儿说汗阿玛跟前那位行森禅师越发肆无忌惮了,一会儿又说听说五弟那边又遣退了一个嬷嬷。
行森禅师如何毓敏不知道,但是五阿哥这事儿毓敏却是清楚的,这孩子如今虽然不过一岁半,但是性子却属实算不上好,很难伺候,一不如意就哭闹不休,皇贵妃为了他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母子俩正说着呢,外头香草突然进来了。
她也不知打哪儿来,热的一头一脸的汗。
好似是想要禀报些什么,但是看着三阿哥在,倒是有些不好张口。
如今玄烨大了,毓敏也就没这么多顾忌了,直接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香草这才低头回禀:“回娘娘的话,是钮祜禄格格那边,仿佛是要生了。”
毓敏一掐算时间,她产期好像的确就在这几天,因此便点了点头:“知道了,仔细盯着消息,有什么动静记得禀报。”
香草恭敬应了。
等到香草退了出去,毓敏也和儿子说起了这事儿:“钮祜禄氏要生了,你也赶紧回阿哥所吧,免得到时闹出什么动静来,倒是吓着了你。”
玄烨如今按周岁算是六岁,但是毓敏也不把他当孩子看了,有什么话都会和他分辨清楚。
玄烨听了这话,自然也明白额娘的用心,点了点头,起身就要走。
毓敏让人拾掇了许多玄烨爱吃的点心给他带上,又仔细叮嘱了一遍在他跟前伺候的大太监赵昌,这才将儿子送出去。
看着玄烨离开,毓敏叹了口气,眼看着命定的时日一天天逼近,她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兴,不为别的,只因为在她头上悬着的,还有一个死亡的结局。
历史上的孝康章皇后为何年仅二十三岁就暴毙,毓敏不知内情,但是却又忍不住阴谋论。
会不会是孝庄太后不愿意看到小皇帝被生母影响,怕她仗着身份想要涉及朝政,所以她不得不死,又或许单单真的只是病了,这才早逝。
这两个原因,都让毓敏心下不安,因为太后的意志她暂时还是抵抗不住的,而要真是病死了,她似乎也无能为力,因为她也不懂医学,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保持一个良好的作息习惯,放平心态,并且时不时叫太医过来给自己请一请平安脉。
至于太后那头,她相信,只要自己表现出老实听话的模样,太后应该暂时不会对她出手的,毕竟太后要想出手也得称量称量,现在欺负死小皇帝的亲娘,日后小皇帝长大了,会不会报复的问题。
这样想着,毓敏心里就松快多了。
这一天晚上的时候,钮祜禄格格那边传来了好消息,说是诞下了一个皇子,是为皇七子。
毓敏听着这消息都有些麻了,这才几年,就连续生了几个皇子,要不说玄烨是真的运气好呢,但凡顺治帝死的晚点,或者这几个皇子都生的早点,那他继位的路就不能这么平顺。
不过就这么扎着堆的生孩子,在毓敏印象中,康熙皇帝活着的兄弟也没几个。
这世道,小孩子的成活率实在是太低了。
不过这回诞下皇子之后,却出现了十分戏剧化的一幕。
第二天毓敏等人前去钮祜禄福晋殿中贺喜,结果刚一去,还没说几句话,同来的塞母肯氏突然一阵反胃,当场失态。
在场众人都是十七八个心眼子的人,对视一眼之后,谁又能猜不出来,这怕不是有了吧。
得亏钮祜禄格格这边太医是常备的,立刻就请了人过来给塞母肯格格请脉,这一请还真着了,的确是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