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皇后见了明祎,希望她帮忙,选取皇室女代替三公主。
明祎看了她片刻,问起一句:“当年太子带着果子去见阿娘的那回,是您授意的,对吗?”
皇后闻声大变,“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臣帮不了太后,您该清楚陛下至今不嫁三公主,为的便是和亲。臣只是遵从旨意罢了,至于其他,都做不了。”明祎抬头迎上皇后悲痛的视线。
悲吗?
痛吗?
明祎唇角勾起一抹笑。
皇后极力忍着悲痛,没有计较明祎的话,认真说道:“你想做什么,本宫知道,本宫可以帮你,留下三公主,永平侯府听你调遣。”
“如今的永平侯府不过是个空壳子,那位远在边境,臣从未放在眼中。”明祎笑意不减,“不怕告诉你,这么亲事是臣一力促成的,我若在意……”她顿了顿,喉咙堵塞,涩然道:“我从不在意。”
皇后掩面,“你早就知晓,对不对,陛下的宠爱不过是迷惑人的把戏,嫡出的女儿尊贵、都是笑话,本宫每每想提出亲事,他都说女儿小,他喜欢得紧,再过两年,呸,他是恨我姑母,如今将恨意发泄在我们母女身上。明祎、明祎,这样的君主,你还要掏心掏肺吗?你怀孕后,他没有作为养父的欣喜,反而逼你堕胎。你不恨吗?”
说到最后,她站起了身子,目光狠厉,但整个身子有些飘忽,显然气到极致。而明祎很平静,哪怕挑起心底的恨意,也没有露出半分不愤。
“明祎、明祎,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吗?”皇后试图激起她心底的痛与恨,“你与三公主一样都是无辜的,他的错,怎么可用你们来偿还,那个未成形的孩子,你不痛吗?”
明祎出神,痛吗?
不痛了,她麻木了,甚至有些快慰。
她抿唇浅笑,“皇后娘娘不必激臣,当年的事情,臣都知晓,甚至谁挑起头逼死我外祖,我都记得。阿娘去时,我八岁了,六岁的太子都会端着果子来给我阿娘吃,笑着喊她姨娘呢。”
皇后浑然一颤,唇角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唯有死死盯着对面再平静不过的人。
明祎站起身,看着皇后:“臣再恨但不会让人去死,好比您现在,活着是不是觉得很痛苦,锥心之痛,痛不欲生,但你该知和亲的公主命运好,便是尊贵的,若是命运不好,卑微如蝼蚁,皇后娘娘,您好好活着,看看自己的女人究竟活得如蝼蚁,还是尊贵无比的娘娘。”
“明祎,我可以告诉你,皇帝当年从未想过出面,其实,只要他说一句话,你娘就不会死。但是他不敢,他畏惧太后,怕自己帝位不稳,怕自己被万民讨伐,他想做明君,只有舍弃了你的母亲。”
“明祎,你该恨的,我与你联手,送你的亲弟弟登上帝位,你保下我的女儿,可好?”
皇后口不择言,哀求着面前的女子,“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她的性子去了陌生的地方,会死的。”
大公主谦虚,二公主温柔,三公主刁蛮,前两者是庶女,懂得明哲保身,三公主生气时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对方,怎么会隐忍呢。
明祎怅然,道:“我阿娘连儿子都不要了,你们放过了她了吗?”
没有!
谣言似利剑,亲情若刽子手手中的大刀,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问她一句事情原委,一句安慰都没有。
那一刻,山川崩塌,她们被压在山下,一口气吊着。
“明祎,你要什么,要我的命吗?”皇后突然说一句,“我可以给你娘抵命。我知晓以为你的能力,你能办到这些,对吗?”
“是啊,我能办到,可我又为什么帮你呢?”明祎唇角噙着一抹笑,忽而有些恍惚,“你知晓,我要的是什么?”
“你……”皇后跌坐在坐榻上,看着明祎面容,那么一瞬间,她的眼泪滑下,“好,我的命也给你,但你记住,你今日的话。”
言罢,明祎转身走出了殿宇,引着秋阳了,露出一抹微笑。
阳光很好。
晚饭也很好,吃过饭,明祎拉着顾锦瑟赏月,两人坐下月下,品着清茶。明祎说了许多趣事,行宫里的小姑娘们、太子的憨厚、依旧吞吞吐吐的嫉恶如仇、赤玫的在温柔、王莨的贪婪。
她靠着顾锦瑟,心情很好,顾锦瑟握着她的手,也分享自己的趣事。
说至半夜,月入中天,明祎告诉她:“阿娘常说知足常乐,我觉得不对,人怎么会知足呢,我便不知足。我想要的太多了,多到数不清,我喜欢顾夫人的性子,该忍就忍,该收手就收手,她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她们都拥有一个很好的母亲。
有母亲在,她们活得很好。
那么一瞬间,两人的心贴在了一起。
秋日渐寒冷,两人回去安寝,早起都添了一件厚衣裳,还没出门,噼里啪啦下起一场雨,明祎撑着雨伞匆匆出门,顾锦瑟让人送了两套换洗的衣襟,从里到外。
秋雨越下越大,一日不绝,道理上积了水,行人摸索着过河,马车都过不去了。
明祎没有回来,留在了宫里,顾锦瑟一人在家趁机处理商铺的事情,她都是随便看一看,多是管事在处理。
一夜过来,小雨淅淅沥沥,她还没起来,吞吞从外间冲了进来,“主事,皇后薨了。”
顾锦瑟迅速掀开被子,赤脚走了过去,“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