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顾锦瑟走到台阶下,手中提着食盒,胆子不小,敢将吃食带到大殿。
明祎忙走下台阶,拉着人远离大殿,“你怎么来了?”
“你吃早膳了吗?”
“还没呢。”
“那、那给你。我先回去了。”顾锦瑟止步,眉眼弯弯,“记得要吃饭。”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明祎提着食盒在秋风中凌乱,果然还是小姑娘,热情奔放,走了那么久的路就为了送些早膳,值得吗?
但自己觉得很暖心。
提着食盒,去而复返,众人都在笑,来不及说话,永平侯垂头丧气地从殿内走了出来,小内侍请明相入殿。
明祎看了一眼食盒,递给小内侍,“随我来。”
皇帝脸色不好,十分憔悴,走近去看,印堂暗黑,明祎当作不知,反而说道:“臣备了些早膳,陛下可要用一用?”
皇帝抬首,看了一眼内侍手中的食盒,“你竟改了性子。”
“臣借花献佛,这是顾锦桓送来的。”明祎坦然道。
皇帝:“……”
“不吃,留着自己吃的了。朕召你来,是想问问和亲一事。”
“回陛下,鸿胪寺在交接呢,眼下尚未定夺,三公主若嫁去,只怕做不得正妻。”明祎回道。
“可恨。”皇帝怒火冲天。
“陛下息怒,依臣之见,不如选宗室女和亲,若不愿,就此作罢。”
皇帝沉默,凝着面前的女子。明祎挺直脊,神色如旧,任由陛下打量,不卑不亢。
须臾后,皇帝说道:“此事,你莫要再管了,皇后丧仪交于贵妃。”
“臣领旨。”明祎浅笑,“臣轻快些。”
皇帝一噎,赶客道:“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快些走,碍眼。”
明祎退出大殿,顺便将食盒带走。
皇后停棺七日,明祎出大殿后,就没再去过中宫,皇帝免朝七日,她睡了几日懒觉。
出殡这日,三公主扶灵柩出城,百官相送,明祎却去了西山,告诉母亲:“皇后死了,她来找您了,您善良,切记莫要与她争执,您会吃亏的。”月长在一侧烧钱,恨恨说道:“死了又怎么样,还是皇后呢,葬在皇陵。”
“姨娘,我要不去将皇后的陵墓给挖了,让你出气?”明祎引着骄阳,挑了挑眉梢。
月长登时吃瘪,“我就是嘴上说说罢了,你当没有听见,姑爷怎么没有过来。”
“忙着呢,哪里像您这么悠闲。”明祎回道。
月长追问:“你二人何时准备要孩子,我与你说,女子有了孩子才有可靠的,男人都靠不住,钱与孩子才上最重要的,您可晓得了,若是没有钱,什么都是空茫的。”
“花奴,你年岁不小了,你阿娘这个时候都……”
“死了。”明祎冷冷地接过话来,“我还不想死,姨娘,您就消停些,我不喜欢孩子,养个太子那般的儿子,棺材板都盖不住。这回太子披麻戴孝,哭得可伤心了。”
月长再次吃瘪,干巴巴地看了明祎两眼,“也有好的,像你,不好吗?”
“不好,我这人嚣张乖戾,不服教养,打过的架比人家上的战场都多,养我这类的孩子最操心。”
“不不不,你小的时候可乖了,姑娘说什么,您听什么,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看人,别提多可爱了。你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一样可爱。您就听我的,放下一切,你看看太子都有一双孩子了,你还是孤家寡人。哎呦,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了,花奴、花奴……”
月长急得跺脚,三步并两步追上花奴,“花奴、花奴,你想让你娘安心吗?”
“我娘都死了快二十年了,要安心早就安心了,也不差这么一件事。”明祎脚步如风,发丝飘荡。
两人忽而止步,只见竹屋外站着一人,是一身玉色锦袍的顾锦瑟。
月长见到救星般立即开口:“姑爷来了,我在劝说花奴要孩子呢,哎呦,您也劝一劝。”
顾锦瑟握紧了拳头,道:“我不喜欢孩子。”
月长瞪大了眼睛,“您不喜欢孩子?”
顾锦瑟刚想点头,月长气道:“你不喜欢是你的事,你多大,花奴多大,你自己年轻别耽误花奴,年岁大了,愈发艰难。我当你是什么正经人,不想心思如此歹毒,你不是不喜欢孩子,是不喜欢花奴,更不喜欢花奴生的孩子。”
顾锦瑟:“……”她求助般看向明祎。
明祎尴尬极了,恨不得捂住姨娘的嘴,瞧着顾锦瑟被骂的凄楚模样,忙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想下山了。”
两人匆匆离开,月长气得又跺脚。
两人一口气跑到山腰,都在弯腰喘气,顾锦瑟不明白:“她不知晓我是女子吗?”
“别告诉她,免得又是一阵唠叨。”明祎有些怕了,看到少女眉眼如黛,脸颊通红,心便暖了,“你怎么上来了。”
“我猜你会来此处。”顾锦瑟站直了身子,呼吸绵长,“她是在关心你,可惜了。”
山间幽冷,留存着夏日的葱郁,植被茂盛,一呼一吸间,极为舒服。
明祎看着她的侧颜,不禁在想:她为何懂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