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音里,饱含心疼。
这回是真瘦了。
乌雪昭没辩驳。
桓崇郁觉得外面冷,搓了搓乌雪昭柔暖的手。
乌雪昭抱着暖炉,她才不冷。
天子冒雪过来,他的大掌冷硬冰凉。
她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不动声色抽出来,塞了个暖炉替换过去。
桓崇郁也怕自己冻着她了。
不再多摸。
又把暖炉塞了回去,将她拥住,护在自己的狐毛大氅里,声音低低地落在她的耳畔,跟着降下来的还有一团白雾:“外面冷,朕带你回去。”
乌雪昭点了点头。
郑喜叫左右的宫人都起来,退去路边,给主子们让路。
他亲自撑伞,挡在前面,一路送二人回王府主院上房。
进了屋子。
郑喜替两人脱下披风,拿出去交给盛福拿出去抖雪,端上来热的茶水,换了铜盆里的炭。
屋子里温暖如春。
香炉青烟袅袅,灿黄的茶汤清澈见底,茶香清淡。
还不等落座,桓崇郁就问乌雪昭身子有没有大好,“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适?”
他转身,仔细端详乌雪昭的脸颊,清瘦了许多。
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眼眸比之前看着还要清淡。
一如,他在寺里初见她的那日。
乌雪昭放下手炉,温声回话:“臣女已经恢复好了,只是瘦了些,别的和从前没两样。”
桓崇郁微微颔首,轻笑道:“很好。”
成婚礼仪繁琐,祭天、告祖宗,时日太长。服饰又过于繁重,头饰就有半岁大的孩子那么重,凤袍加其余配饰,一起压在身子上,若没一副强健的身子骨,还真受不住。
他虽不愿磨她身子。
但这些也是必走的流程,非辛苦这一回。
三两句关怀的话之后,两人都开始缄默。
许久不见,思念入骨。
甫一见面,犹如将之前积累的所有情绪,放在火上煎熬。
桓崇郁蓦地心口发热,坐在罗汉床上,笑着朝她伸手:“过来。”
乌雪昭稍有迟疑。
然,帝王长臂一展,已将她拉过去,牢牢抱在怀中,双臂如枷,两掌如锁。
乌雪昭坐在帝王怀中,不能动弹,身子紧绷。
扑面而来的,是帝王身上熟悉的香气,还带着他的体温,叫人眷恋。
桓崇郁靠近乌雪昭的鬓发,嗅到一阵清冷的雪香。
这冷寂的冬天,倒格外衬她,让她越发叫人爱怜。
他闭着眼眸,唇角翘起。
脸上是遮盖不住的,久违的,迷恋之态。
乌雪昭看着帝王俊美而温柔的眉眼,眼睫轻颤。
一时间,骨肉松弛。
姑且由得他抱着。
不知过去多久,桓崇郁略觉抱够了,才睁开眼。
他掌心托着她的后脑勺,拇指指腹抚了抚她的脸颊,让她的脸颊,离自己更近一点。
四目相对,温声问道:“这么长的日子没见,雪昭就没有话想和朕说?”
自然是有的。
乌雪昭不过迟钝片刻。
桓崇郁抱着她往后坐了一点,唇边浮笑问道:“雪昭还记不记得,朕第一次见你,说过什么话?”
乌雪昭顿时回忆起来清晰的画面,轻点下巴:“记得。”
灵空寺里,他承诺过,要封她为妃。
桓崇郁曼声问她:“雪昭想什么时候入宫?”
乌雪昭眼睫徐徐覆下。
手掌搭在他肩头,想从他怀中抽身。
没成功。
只好在他怀里又坐了一会儿,平心静气地道:“皇上,臣女不想入宫为妃。”
她说这话时,脖颈微垂,神色无波无澜。
室内温暖又静默。
桓崇郁徐徐挑起乌雪昭的下巴,问道:“怎么,雪昭想当皇后?”
当然不是。
乌雪昭愣然抬眸,却见明明帝王方才嗓音极冷,可眼里还盛着没褪完的笑意。
一时更愣。
桓崇郁轻敛凤眸,笑意从眼角溢出:“好,朕成全雪昭,封你为后。”
“……?”
乌雪昭彻底瞪大了眼睛,愣坐在他怀中,失语片刻。
桓崇郁轻捏她脸颊,温柔笑问:“怎么?太高兴了?”
乌雪昭回过神来,凝视眼前男人,眼睫无声地眨了眨。
最终,一把推开他。
从男人身上起来,与他拉开不远不近的距离。
桓崇郁怀中一空,心里也跟着空了空。
他不解地看着她,笑意渐淡。
乌雪昭忽端庄地站立在帝王面前,凝睇他一眼。
随即低头屈膝,眼睫轻眨,语调温静:“皇上。”语气停顿一息,她平静而清楚地告诉他:“您误会了。臣女不想入宫。”
不是不想入宫为妃。
是压根就不想入宫和他在一起。
陡然间,屋子里人息都变得薄弱,只剩炭声哔啵。
是清冷月夜柴门外,雪枝簌簌飘落雪屑的寂静。
桓崇郁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打量着她。
总算觉出些怪异来。
乌雪昭今日一身紫衣,脖颈、手腕全都空空。
帝王所赏赐、所赠宝物,譬如琥珀珠,都没戴在身上。
全压了箱底。
冬日里披一身雪意,素净得不像话。
难怪今天她身上有股很长时间都没出现过的疏冷感。
桓崇郁还以为,只是久不见所致。
原来并非如此。
桓崇郁眉眼冷沉,坐在她面前,一言不发。
修长白皙的手指,拧了拧贴合肌肤的玉扳指。
他勉力让自己声音显得温和:“是朕又惹你不高兴,还是……”
乌雪昭攥紧帕子,很快打断帝王:“不是。”
桓崇郁眸光愈冷。
他欢欢喜喜过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忽想起,年底她生病的时候,就不让他亲自过去。
一切早有苗头。
是他迟钝,一点都没察觉。他还将她放在心上,而她却早就做好准备离开他。
僵持中。
只有两人的气息还有微弱的声音。
见她无言。
桓崇郁的目光迫面而去,嗓音还算清淡:“给朕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