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椋拧芯片的动作一顿站定原地。
心底却隐隐浮现并不算好的预感,根据以往经验,钱调要是开始这么扯那就代表他又要开始找麻烦了,她伸手掐了掐眉心,头痛的要命。
果然对方的下一句就是阴蛰了神色,不耐烦道:“什么离月底还有十来天的?我今个就是来收房租的,你这房租要是交不了这三天就趁早给我打包滚蛋,你这房子要是不租还有的是人租呢!”
钱调最近可正所谓是春风得意,他今天可是见到了所谓的大人物来访,虽然只是离着远远的几眼,不过他上头也帮忙引荐了几句。
任他什么大佬叶少的,再牛还能牛过真正管控着钱袋子的人物?
就算是真牛过也不代表能在这片地横,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呢!
他低低啐了口,哼笑一声仰起头来,正好钱调已经看人不顺眼很久,只不过碍着身份之前还得伏低做小见人绕道走,想起来之前自己的模样钱调一张脸就涨的通红,神色跟着难看下去。
“钱哥这是要把事给做绝了?”
裴椋单手插着裤兜拧了拧眉,看不清具体的神色,只隐隐透着冷。
她眉眼看着更冷,带着刺骨的寒意。
钱调被她眼神看的不舒服,舔了舔后牙又忍不住想起之前的那些难堪时候,语气总算是拉下来缓和道:“做绝了又怎么样?最多三天时间,交不出来你就滚蛋!”
裴椋看着他转身离去,打开光脑扫了一圈却又关上,只在指节上磨蹭一圈。
房租她当然交的出来,但钱调这做派她看不太惯。也不打算惯着,不然之后麻烦绝对会更多。
但为了个房租的事裴椋暂时间又不想动用其他人关系去麻烦叶拆或者闻青斐这些人帮忙处理这些事,不然大题小做的太厉害。
她眯了眯眼,打算等到了当时再说。
【祖宗我等你半天了,什么时候来?】
通讯屏幕亮起,是赵奕那边的消息,裴椋没再滞留重新走出地方。
十五分钟后,她人已经到了铺子,原本的机械维修店只不过十几天不见又像是换了个模样,彻底的改头换面了。
头顶的机械面板被擦亮,屏幕浮现着滚动闪烁的字条,原本应该是低调酷炫的赛博朋克味,但奈何硬生生被上面的赵家机械给破坏了整个氛围。
“你这就跟装修到一半夸嚓插入个推土机一样,氛围全碎了。”
裴椋精确点评了句。
赵奕:“这不是修到一半没经费了,只能暂时维持这种艺术风格,你要出钱提供装修经费我倒是能再塑造个好氛围。”
裴椋:“……那就算了,没钱。”
赵奕就耸肩哼笑,“那你搁在这里说什么?”
眼前人没了之前的距离感,套了个黑色短袖站在原地,清瘦脊骨和手臂弧度被勾勒出线条,裴椋声音顿了顿,带着些许沙哑很快出言道:“之前的机械刀好了吗?”
“还行,做了一个月,应该是能满足你需求了。”
赵奕转过头去把盒子拿过来。
盒子全黑色就简简单单并无稀奇,但内里的机械刀却全然不同,用的是最好的稀有金属,同时融入机械设计的线条里自成一体。
裴椋上手握了握,整个刀身的线条弧度流畅,刀尖薄却坚固,手感不重不轻介于两者中间,整个动态的线条走势更顺畅,刀尖全是用的那一批“金山”,也就是特殊金属来打造,真正的削铁如泥。
纯黑的机械是磨砂质感,嵌入液体在光线下折射出发光的蓝条,冰凉的温度几乎能够渗入血液里。
真正只用眼睛去看和拿在手上完全是不同感受,除去这一把机械刀盒子里还摆了一些不同的刀头可供替换,刀尖走向,足够满足雕刻的所有需求了。
裴椋声音顿了顿拧眉继续道:“上手看是挺好,但——”
赵奕直接拦截问题:“性能也测试过了,全按照你要求定制来着,刻个机械什么的轻轻松松不是问题!”
她挑起眉梢,用毛巾擦了擦手,话语中笃定且透露着信心。
这玩意她可是刻了一个月测试了各种稀有金属的性能,要是真不行赵奕能够把头砍下来给她踢!
“那行,赵大师的刀我还是信得过的。”
裴椋收起盒子站起身,顺带道:“而且我想了想,通常其他人不放心是因为需要担心下售后想砍人找不到人,但这就没事,反正发生售后问题我也能够随时找到人。”
赵奕:“……”
她手怎么就这么痒痒呢?
赵奕站起身整个人起来,开始有了几分懒洋洋散漫下来的意思,拉了拉手臂舒展筋骨。
她站起身把刀按在一旁,走到里边去,玩笑道:“是吗?既然我产品都这么保险了,那这把刀价格就再加收你百分之五十的售后费用好了。”
裴椋把尾款转过去后算作交易完成,赵奕也只懒洋洋挥了挥手继续完成其他订单,没有一点送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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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椋刚到家,那头闻青斐的通讯刚好转过来,她差不多算跑完了准备工作,整个人累的才堪堪喘上口气,伸手搓了搓脸,这会微微松懈下来但声音还是带着兴奋的喜色:“别说,你那牙雕什么寿盒来着的还真是给力,过五关斩六将,之前那群人接连碰了几回壁,我还以为这回妥妥够不上了,没想到居然一回过了!”
“你这是对我实力有什么质疑?”裴椋掀了掀嘴角,玩笑开口。
“没,我可不敢啊!不过我这回对外的说辞是托关系找到了你这个大师,我把照片给他看过了,正好他这一回过去西区,我就直接让他去你那拿成品,到时候你也不用过多透露。”闻青斐紧跟着继续道,还不放心的多提醒了一句。
不然目的性太强。
这份目的闻青斐可以有也可以在背后推动,但裴椋这个“大师”却万万不能够表现出这种目的。
玩权的哪一个不是心眼多过筛子,他们找大师要的就是逼格,目的性一强这看待角度顿时就下来,裴椋对此回了两字,“清楚。”
她也不是没干过这一回事。
晚饭过后她又回到工作台前,直播在这个时间段当然没有开始,那个寿盒的牙雕裴椋没找到合适的合作,索性自己又拿木料简单做了一个,她几笔用棱角分明的刀法剔除掉木料多余的地方。
雕刻之后呈现出来的黑木显出一种独特的质感,被弯曲雕刻出不一样的感受来,反而更像是苍劲有力。
树的纹理和各种细腻的角度都被完全的呈现出来,风骨历历!
裴椋把剔除下来的木屑除掉简单修了光之后,木料呈现出来的质感更加深重。
她安了个盒子就收起手,本来还打算收拾一下,随便啃了两口面包作为晚饭,然而咬到一半,门外率先传来了敲门声。
想起闻青斐之前提的情况,裴椋卷起袖子径直走出去,微微低垂眉眼黑眸叫她看起来更加凌厉,清瘦的脊骨笔直。
不过门外来的不速之客中却有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或者说是刚见过的“熟人。”
“怎么是你?!”
钱调一瞬间震惊的话快过脑子一步,脱口而出。
“怎么不是我?”裴椋拧紧眉头,没搞懂他玩的那一出。又是跑过来找麻烦的?这还多带了个人?
但也不应该,裴椋转瞬间也否定这个不靠谱的猜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钱调脸上也用不着呈现这种夸张反应,他惊什么?
“这明明应该是——”
不对!钱调脸上表情几变,一阵青白,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硬生生咽下去后半句,脸上表情分裂一般的古怪又诡异。
说这事就得往前提,钱调才刚刚陪手头上的大佬接待完住所,却没料到他突然提出了想要到贫民窟这边走一趟的说法。
荒星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走的?
钱调虽然心里万分不解,但人都这么说了,他还能不照做吗?只能硬着头皮也得顶上去,夸夸其谈。
“小钱啊,我听说这是你房子?”大佬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脸上带着扩大的笑容。
“啊,对,是我的地方。”
钱调马上反应过来,“就是荒星这环境到底是差了点,六区跟这边肯定是不能比了。”
“谦虚了谦虚了,你们荒星也就是地方差点,大师人物可没少出啊!”
钱调动作一顿,大师人物?什么大师?
他张口欲言又止,不过对方很快转移话题,没再继续他也不好追问。
他又道:“还记得在饭桌上我提起过的那个木雕吗?”
钱调提起精神立马跟上,扬起一个笑来,“记得,当然记得了!您说那不是送您母亲的寿礼吗?”
他那会重新在桌面上提起自己定制了一个雕刻给母亲的事情,摇着头神采却掩盖不住的飞扬起来,“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位大师!之前绕了半天脱了关系都没找到合适的,要么就是没档期,要么就是技术也不行,原本我都想放弃了,谁说这不正巧吗?就看到了大师!”
“推了的人那都是有眼不识泰山,推了也好!这不该撞上的还是叫您撞上了吗?”
旁边人带着笑朗声道。
“是了是了。”
钱调跟在旁边插不上话,也就是奉承讨好带着赔上两个笑烘托下气氛,反正他来这么一趟就是要把这大人物给照顾好,其他的事情也不归他管了。
酒局结束他整个人一松懈下来,哪知道大人物居然指派了他跟着一块过去。
钱调当然是喜不胜喜,直到此刻他脸色复杂的站在裴椋门口,看着熟悉的大门彻底僵了脸皮连带着牙齿阵阵发麻,就连脚底下都起了一股寒气往后脖子钻。
谁也没跟他说,这所谓大人物找的人居然会是他刚找完矛盾的租客啊!
想想他之前放的那些话,叫人三天之内赶紧搬出去,不帮就要叫人——
钱调回想起来简直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又同时庆幸着,好歹是没真把这件事情给做绝了彻底撕破脸皮!
只要没做绝那至少还有点挽回余地,他压了压动作,咽了口吐沫才勉强回过神宽慰自己。
旁边人后一步才上来,看了这氛围两眼,也终于察觉到眼前气氛的不对劲:“……小钱,你们这是闹了什么矛盾?”
钱调当然不敢应这个话,连忙悻悻干笑着遮盖道:“哪有什么矛盾!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刚刚多跟人讨论了两句!”
里面人开门出来,站在面前,赵成平都愣了下,倒不是因为其他,单纯是因为眼前人实在是……太年轻。
年轻到让他有些心生怀疑,眼前站着的到底是不是被引荐的那位大师了。
难道现在都是这样一茬一茬的出人才?
裴椋按了按太阳穴站在跟前,单手握着门把,微微抬起来扫了一眼老熟人,在看的钱调开始紧张的时候又收回视线。
神色自若的重新开口,嗓子听起来有些紧,带着略微的沙哑,“请问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赵成平连忙道:“有事!我就是闻青介绍过来的,八点过来拿木雕,是这里没错吧?”
裴椋反应过来,“稍等。”
她重新走回里面去把木盒拿出来,声音略微沙哑又显出平静,“先打开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赵成平手稳住了,慎重的接过盒子,迎面而来的就是黑木雕刻的福寿木外盒,单单是雕工的展露就率先叫他信服了一层!
掀开盒子里边的寿盒叫他一愣,不过他怎么着也是看过闻青斐的图片,打开最外层一层桃壳后下意识道:“这是不是有个什么机关?”
“对,按在那边的卡扣用点力气就好。”
赵成平指尖触碰用力,寿盒的机关被启动,花瓣跟着瞬间绽开,第一层,第二层,内部的八仙贺寿终于露出全景!
人物坐像造型各不一,衬托着镂空的花瓣和周围的祥云纹路,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赵成平看的神色凝固喉咙发干,老实讲第一眼看到裴椋的时候,他其实是在内心把期待值给降低了的,不为什么,眼前人实在是太年轻,手上的雕工难免叫人怀疑。
但现在赵成平才发现他不仅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这牙雕——”
他张了张口,声音戛然而止带上复杂。
“怎么,有问题吗?”
“陈区你说,牙雕不好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别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