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张开才刚刚反应过来,用力吞咽了一下吐沫:“大佬刚刚那话是我想的意思吗?”
比之前灯笼更牛?那又是得到什么地步?
叶拆眼皮顿了顿,像是右眼跳了一下感受到了强烈预感,连忙打字问道:【大佬是要做这个吗?】
裴椋挽起袖子,推了下旁边的卡槽挑出刀来,声音显得有些低,在浑身的潮气衬托下带上几分漫不经意,“对,今天直播时长也没到,正好再多做一个。”
她继续动手把旁边的竹子挑出来,去掉竹节。紧接着就是清瘦修长的指节按住竹子,一手则用篾刀贴着竹节,沿圆弧的方向,将凸起部分卷刮掉。
最后将竹子对半分开,一颗竹子才可细分。
裴椋动作很流畅,几乎一动作下来几乎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其实重复的动作就两个。
破篾,分层。
原本第一回没有看清的一些动作和细节在此时又像是被放了慢倍速般拉长,以至于动作清晰,手腕的筋骨提起,弯折和哪一处的削刀都能见着,刀尖利落几下劈下去劈开竹条!
依旧利落干脆,几乎不带太大的犹豫动作。
【这熟练度应该不是一两天能够练成的吧?】
【楼上你在说屁话呢,一两天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不可能吧?】
振刀不仅仅是只往前送,还要往上抬或是往下压,顺着竹子的缝隙和走向紧跟着下划,然后第二层继续就着之前破开的竹条继续细分,直到符合粗细要求,再修去不需要的边角只取中间最柔韧的地方。
裴椋一边刻一边顺带着多讲解了两句,玩笑道了一句,“你们学的时候别乱省料子,要带上多出去的部位,那竹条的硬度估计是编不了灯笼骨架,只能做筷子。”
等编织结束,手腕微微用力把最后一圈竹篾收拢,才起身端起旁边的水杯休息了一下,虎口已经握着竹条被剐蹭出一抹红来,连带着薄薄的指尖指甲因为用力而充血,呈现出更为明显的深粉色。
弹幕屏息忍了不少时间才终于道。
【蚕丝灯笼到底是个什么类型?为什么我之前都没听说过?不应该啊!】
【忍不住了,开麦提醒楼上一句,难道大佬之前刻过的东西你就都听过吗?】
【哈哈哈哈哈哈草,愣是给我逗乐了,别说之前的东西还真就也是这样,话说真的有人能认全大佬刻的所有东西吗?】
【反正我是不行。】
弹幕开始聊天。
“不就是一点雕刻吗?这也能够认不全?一群人也太孤陋寡闻了!”
叶拆看着弹幕嘶了一声大为不满,手上动作抖了抖,张了张口很想说自己好歹还认了一些,但想了想又姑且放下。
正在他挣扎时候,旁边张公子就率先来了一句无心之问:“叶哥你认识这么多啊?那这蚕丝灯笼怎么说?”
叶拆:“……”叫你问你还真问啊?
他选择沉默然后面无表情道——
“滚蛋,你问我我问谁去?”
张公子默默闭嘴,悻悻坐回去,不是您老说的您都认识吗?
好在裴椋已经开始动作,隔着屏幕出声打破这个诡异的安静氛围,眼前人眉骨微微压低,连带着手背青筋绷紧,将旁边的竹条泡软,在吸了水之后的竹条更柔韧,被一根根的编织交错,清瘦的手指关节拨动着这些竹条,十二束被衔接起。
过程中还需要不断的浸水,保持湿度和柔韧性。
裴椋终于开口:“蚕丝灯笼传承不多,步骤也较为复杂,它与其他普通油纸灯笼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步骤和材料。”
“竹篾需要更柔韧轻盈,加上那一层蚕丝的壳子,最后呈现出来的长丝灯笼会显得更透更薄,比起薄油纸更像是丝绸的质感,又比丝绸更薄,而这透光程度也会决定最后的灯光更亮更明。”
她大致解释了一遍弹幕倒是总算懂了不少。
“原来就是这样,看起来也不算是很难。”张公子坐在一旁,干巴巴的出声道。
根据以往经验,叶拆这回没附和他,反而是挑眉嗤笑一声,“简单?”
等着看大佬做下去就知道这玩意简不简单了。
裴椋重新抽取蚕丝,一根根的蚕丝缠绕成线被刀尖挑起一头拨出来,薄薄的一层蚕丝与纸浆融合在外层竹篾编织成的“骨骼”之上,似乎是是以框架做骨头,以蚕丝做肉,霎时间整个灯笼的色调跟着流转出来。
跟普通的薄纸张不同的是,这一类蚕丝的灯笼会因为其丝线的特殊性,在色调上泛起些许的光线。
在光线的折射下这一层浅淡流光溢彩的银线绸缎光泽就更为明显!
就像是上好的丝绸,与普通油纸灯笼的质感截然不同。
屏幕上的人已经开始在喝了口水之后重新动作,她提起笔沾了旁边的矿物颜料,之前象牙嵌色时候留的,沾了点水之后重新调和又恢复了浓艳亮丽的色彩。
薄薄的一层灯笼纸似乎只手可以捏碎,真正的薄如蝉翼,贴近更薄一层的边缘呈现出透明状态,在光线下泛着着琥珀的朦胧质感!
蓝鸟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琥珀丝绸光线,然而大佬的动作已经快了她一步。
裴椋沾了点丹红,重新开始在其上作画。
之前添加一定比例的纸浆也是为了这个,单单蚕丝在其上的作画难度太大,但加上纸浆之后就不一样了。
她手腕用力,笔尖固定在手下,一笔笔添加色彩!
钟馗抓鬼的一幅图雀然浮现于纸上!
画面上的钟馗一脸凶相,长得蓬发虬髯,面目可怖,看起来凶神恶煞极不好惹的模样。
他头系角带,身穿着半边蓝袍,袒露肌肉的手臂更衬得汗毛粗犷,脚踩蟒靴,一手持剑,一手抓着求饶鬼怪。
虽然面容凶煞,但其间眉眼瞪目却又透出掩盖不住的正气凛然来,脚下小鬼正趴在地上瑟瑟着哀嚎求饶,唯恐不见他继续否决。
裴椋手背青筋绷紧,腕骨沉稳。
整个人物一画上那笔眉毛,就宛如动态活起来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图而出!
竹筋作骨,蚕丝做壳,更轻更薄,捧在手上几乎没有重量,透光程度与日光相比也不逊色下分!
蓝鸟搓了搓脸,恨不得把眼睛摘了嵌在上头。
太神了!
怪不得说油纸还差了远,对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所在!
裴椋在边缘擦红,又写了四个字在各个角落处。
驱魔辟邪。
【这画真能够驱鬼辟邪吗?】
“按照古话来讲,这类画作有以祛邪魅,益静妖氛的作用。”裴椋声音顿了顿,放下笔抬眼回答道,“但从科学角度上来说,顶多起点心理作用,看看就行。”
【不管辟不辟邪,反正看到这画我觉得晚上能够先被辟了。】
【怕什么?提刀上啊!】
【上面的要不你行你来?反正我不来就是了,我怕等会出事了没人收尸。】
“别皮了。”裴椋侧头看向弹幕好笑的掀了掀嘴角:“这会蚕丝灯做完了……我打算等会换一个来着。”
裴椋活动了下手腕,把原先做好的竹编灯笼挂上去打量了两眼倒是还挺满意。
可惜监管者正巡逻时抬头就看见这与旁边一栋栋机械楼风景截然不同的灯笼——
他看了两眼地址,“……”
所以又是给他找事是吧?
裴椋刚爬起床,监管者的电话才一天就到了:“……那灯笼是你搞的没错吧?”
她右眼皮一跳用手按住,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含糊应了声,“大概,怎么了?”
“违反星际法规影响市容,哦对了,你还被人投诉了,来交罚款吧。”
“一共五百星币。”监管者补充上最后一句。
裴椋:“……”
她挂断通讯陷入深深的沉默。
又看了一眼灯笼上刻画的祈福辟邪图案开始怀疑人生。
所以这是福还没到灾祸先行?还是现在星际已经不讲佛教理论导致这套行不通了
裴辰刚刚起床就看见人已经站到了门口,裴椋嘴里咬着肉包,一手抓着塑料袋,整个人埋头半靠门边,清瘦修长的指节正抵着门把手,爬起来按了按太阳穴,转头提醒道:“你的那份我已经放到桌上了,今天出去一会。”
“这么早?出去做什么?”
熊孩子瞪圆了眼睛,蹭蹭蹭跑到门口,难得多问了一句。
裴椋面无表情,把他人扯着后脖颈的领子拎回去,“……交罚款。”
她说完就带上门出去,等到了监管局基本上也已经有个9点,监管者明显在里头忙得抬不起头来,看见来人就知道又是什么事儿。
“我说你这也不行啊,没事儿也能给自己找事儿是不是?”
监管者挑眉,放下手里的资料抬起头来。
裴椋:“……意外,都是意外。”
她本意也没想到会这样,而且这个到底是哪里破坏时钟了,挂个灯笼不行吗?
“还有,你这回罚款能交吧?别等到时候又要像之前一样扣罚款,还要我跑去提醒。”监管者转过话题又提了一嘴。
“还行,再不济也就蹭长官你两顿饭的事。”裴椋挑起眉梢,放松下来眉眼懒洋洋的,整个人也轻松不少。
监管者:“……”
他就说他不应该直接面对这个祸害。
旁边的青年正好提着早餐袋子绕道过来,看见裴椋就是眼前一亮,显然是还记得上回木雕的事,“呦,大师您又来监管局局了啊?这真是好久不见了。哦对了,老方你的早饭。”
……就实话来讲,并不想要这个好久不见。
但裴椋面上还是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点了点头,“嗯,好久不见。”
她拉开笔盖,填了几张表正打算直接把罚款交了就走人,又听见那边青年在通讯里边提了几句,“入学的事情监管局这边是有咨询和手续,但你们自己也要跟着过来啊,总不能还要我们这边跑您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