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好奇也想问问,却在此时蓦然抽中了上上签,温芷沅催促她赶紧开签许愿,她只得先开签,闹闹哄哄的,这岔便被打过去了。
谢灵玄驱退了二喜,神色如常地支颐在桌边,瞧她开完签。
签辞大吉大利,恭喜嫉妒声如潮。
“初弦是今年第一个好彩头!”
温初弦一时也被气氛染得喜悦,面色潮红,如阡陌暖春。
谢灵玄对她道了句恭贺,顿了一顿,“娘子随我出来一趟,有些你娘家的私事要和你说。”
温初弦一凝,随谢灵玄来到偏殿的暖阁中,忽浓忽淡的花香把室内熏得犹如热乎乎的春天。
温初弦手里还捧着月季花枝,和自己刚刚抽中的上上签签辞,“夫君找我什么事啊?”
谢灵玄信然坐下来,指了指桌上清酒,“不急,先尝尝这酒味如何。”
温初弦将信将疑地端起来,酒冽而辣,后劲儿醇深,仿佛喝上一口便醉透汗毛。
她推辞道,“这酒太烈了,我喝不了……”
谢灵玄似笑非笑,温柔雅致地又给她斟了一杯,“我敬娘子。”
酒已送到了她唇边。
温初弦无法,只得又咽了下去。
两杯下肚,就感脑袋犹如铅重,被辣出了眼泪。
她揪住谢灵玄的衣襟求他不喝了,他却依旧给她又满了一杯,“娘子再饮最后一杯,我告诉娘子那桩事。”
温初弦只得强忍着又饮下去,她头晕脑胀,意识已不是那么清醒了。
“夫君到底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谢灵玄道,“都说酒能壮胆,我劝娘子多饮一杯,也是为了娘子好。”说罢自己也斟了杯冽酒,呷了口,轻轻道,“你弟弟,殁了。”
温初弦被酒意弄得懵懵的,一时竟没听清。
她秀睫眨了眨,竭力抑制住骨髓深处渗来的冷意,“什么?”
谢灵玄垂首拂了拂她额前的一丝碎发,将她揽住,放缓了音调重复,“你的弟弟全哥儿,刚才殁了。”
温初弦微微痉挛,顿感眼前一黑。
十倍的悲痛冲破酒意,叫她有些歇斯底里,就要起身破口质问。
可谢灵玄的五指山,却将她的肩膀沉沉压住,叫她站不起来。
“你别急,我会给他一口厚棺椁的。你想开点。”
他的劝慰之语,如深山流泉。
极隐晦,含蓄,却也极冰冷,绝情。
意思是不准她闹一声,哭丧一声,毕竟这是岁首之夜,阖家都其乐融融的。
只因全哥儿之前的病未好利索,高烧又留下了后遗症,过继到乡下人家之后,缺衣少食,这才咳血而亡。死的时日,刚刚是岁首。
温初弦遽悲发颤,手中的花枝,狠狠地往谢灵玄身上抽去。
她宁愿手中花枝是一把钢刀,刀锋落下去把谢灵玄跺成两截。
谢灵玄静默不动,任她捶打,但再大的动静却不容许她发出来。
手背,已被她咬得鲜血淋漓,直到她快要把他食指的筋给咬断时,他才略略皱眉,将她的下颚掰开去。
“别闹了。”
温初弦牙齿相击,怨毒的目光,切齿之恨。若非他,全哥儿焉能落得个横死的下场。
他还那么小。
她一气之下,便将老谢家都骂上了,“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谢灵玄没反驳,眸色冷黯,如沉闷的黑夜,“这事是我对你不住,那孩子的性命,我没想要的。”
顿一顿,又说,“不得好死就不得好死吧,我欠你的。”
温初弦重重甩开他的手,挣扎着起身便走。
他眺向她的背影,“去哪?”
温初弦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直到门口的侍卫冷冰冰地将她拦住。
“……我要去送他。”
谢灵玄摇头,“现在不行。明天早上。”
“若我就现在呢?”
谢灵玄静默。
“那我只能派人把你绑了。”
隔了良久,他说。
“我谅解你丧弟之痛,可你也要明白,现在这节骨眼儿并不是你撒野的时候。”
温初弦纤臂上清晰的脉管凸起,呼吸噎得她难受。
“你现在这般哭哭啼啼地奔出去,让别人怎么看?岁首夜,告我杀了你弟弟?”
谢灵玄起身来到她身边,神色亦冷了几分。
“初弦,别再闹了。给我留余地,也给你自己留点余地。”
他原待不告诉她这件事的,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了她,最大的顾虑就怕她受不住悲伤做出些疯癫的事来。
温初弦哽咽了下,终是妥协,摔门而去,回了水云居。
宴不吃了,烟花也不看了。
她把自己锁在水云居内,待了一夜。
谢灵玄知她伤怀,犹豫着,也没来敲门。
长公主问起温初弦,谢灵玄只说她醉了,先回房休息了。
“她这叫什么话。”
长公主听罢很是不快,“玉儿也醉了,不也在这儿陪着呢吗?”
谢灵玄柔淡笑笑,好言好语,替温初弦给长公主赔了礼。
这件事,也确实是他对不住她。
作者有话说:
小伙伴们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