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怕什么,又不是没养过。”

山羊胡要带我们去见掌门,我因此被迫听了一道中年男人的唇枪舌剑,山门到主屋之间这段路也被他们拉得无限漫长。不过他们看起来吵得不可开交,仔细听来却更像拌嘴,没什么火药味,不仅没让人觉得反感,反倒让我有点怀念还在家的日子。

这里的氛围和自在城确实南辕北辙。我被左一个师叔右一个师伯夹在中间,腾不出空去采访易水心的感想,只能忙里偷闲飞快地瞄他一眼。

易水心乖巧地跟在后头,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拘谨,一言不发。

侠风古道的掌门是谢哲青的师父,按照辈分我应该喊一声师爷,但是我对自己“鸠”的身份非常有自知之明,这两个字在舌头上转了一圈,实在是叫不出口。所幸掌门很有高人的虚怀若谷宽宏大量,没计较什么,和我拉了几句家常,转头和易水心聊起了正事。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说起萧恪的死,又说起谢哲青为了聂无极与师门割席。侠风古道的人好像并不很忌讳谈起这段往事,比起讳莫如深的秘密,大家似乎更倾向于当它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得着谢哲青就骂上两句“不像样”。

正走着神,掌门忽然叫了我一声。没等我反应过来,面前就出现了一只木盒子。

我一头雾水,下意识就接到了手里,发觉不对的时候为时已晚,可抬头一看,易水心没说话,掌门也笑呵呵的,还催我:“试试趁不趁手。”

盒子里是一把出鞘的剑,刃如秋水,寒雾凝霜,是连我这样的外行也忍不住夸一句的好剑。我大约是被开匣时的冷光晃了眼,竟然真的伸手拿起了它。

握住剑柄的刹那,太阳穴一阵刺痛,脑子里突然涌进了许多晃动的人影。有的在喝酒,有的在练剑,有的骑在马上,奔驰在沙漠里。还有两个很特殊的,一高一矮,像一对夫妻,怀里抱着个不大的孩子走在长街上。

我看着他们五官模糊的脸,无端端觉得熟悉又难过。

直到听见易水心的声音,我终于醒悟过来——这是“郑小冬”的情绪,那些出现在记忆碎片里的人,是他的父母、他的师长、他的朋友。

不是我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忽然觉得冷,好像赤身裸体站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连血管都被冻得又薄又脆,轻轻一碰就会四分五裂。

手背蓦地一热,我回过神来,易水心正握着我的手把剑收回鞘里。

他什么也没有问,仿佛我刚才的失神失态从没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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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能地不想留下这把剑。知道它是萧恪的佩剑之后,这种不情愿不乐意一下达到了顶峰。

我诚惶诚恐,说自己才疏学浅德不配位,担不起这么大的礼。

开什么玩笑,人家儿子还在呢,借孩儿他爹的花献我这个滥竽充数的佛?

疯了吧。

再说了,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要是真收了君子剑,回头侠风古道的人再上门讹我一顿,说剑是我偷的怎么办?

我越想越心慌,恨不得把头摇成拨浪鼓,以表达自己拒绝的决心。

掌门像是看穿了我心里那点小九九,捋了一把胡子,呵呵一笑:“年轻人不要总是想着不劳而获,空手套白狼。”

他要我拿印心剑换。

以物易物这个要求一出,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本想再贫几句,说什么此剑与我情同手足,是我一生挚爱,得加钱。结果还没张嘴就被易水心掐住了命运的大腿肉。于是我良心发现,我悬崖勒马,我想起印心剑的上一任主人是谢哲青,所以它回到侠风古道这个行为应该属于物归原主,不是我卖剑求荣。

绝对不是因为易水心。

小样儿,手还挺黑。

赶紧松开,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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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最近江湖上有谣言,说我怕老婆。我得跟大家澄清一下。

郑:不是谣言。

第18章 逐月明·其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