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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交出印心剑之后,易水心双手捧着刀,把燕来也送到了掌门面前。
掌门露出疑惑的表情,问他:“我向小冬讨来印心,是因为它是哲青的东西,聂城主和侠风古道非亲非故,留下他的佩刀有什么用呢?”
“这是城主临去前吩咐的。要我把他的刀,和谢前辈的剑葬在一起。”
我侧过脸偷偷看了一眼,易水心的神色平静,语气里却有股说不出的伤心。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不知为何也沉了下去。
“哦…聂城主就没有留下什么别的话?”
易水心行了个礼,“燕来刀材质特殊,还得劳烦看顾停碑塔的前辈勤拂拭着,不要让它钝了。”
掌门的脸上还是挂着神秘的微笑,像张果老,又像弥勒佛。
他是个很和蔼的老人。
“年轻人,这恐怕不是他的原话吧。你再仔细想想?”
我听得有些迷糊——为掌门突如其来的提点,也为易水心的沉默。我实在是记不起聂无极什么时候提出过这样怪异的要求,不太像要求,更像在交代后事。不过其实我和他们也非亲非故,没道理易水心事事都要提前向我报备。
他是聂无极的徒弟、自在城的太子,又不是我的小媳妇儿。
至于聂无极死前的交代,我一直认为是留给易水心的,不过看现在的情形,好像是我替易水心自作多情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说武器等同于江湖人的半身,那得是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才能让俩人睡在同一个合葬墓里啊?
社会主义兄弟情恐怕不能够吧。
要我说三个人的友谊果然还是太拥挤了。
也许是易水心思考的时间太长,让人失了耐心,掌门叹了口气,没有任他继续沉默下去。
“世上的器物大都逃不开流水不腐这个道理,再锋锐的刀剑若是久置不用,也与废铁无异,即便差人悉心照顾,蒙尘与否也不过时间早晚。”
他意有所指,偏偏又语焉不详。我没有打开宝箱的钥匙,也解不开迷宫里的谜题,只能隐约看见箱子上微微透着的宝气珠光——
燕来刀确实是要交给易水心的。
可这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我不明白。
易水心好似找到了那把至关重要的钥匙,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箱子里的东西令人大失所望,他脸上找不出一丝喜悦的影子,反倒和夜宿居延海那天一样失魂落魄,没什么血色。
想起居延海,我的大脑一下卡了壳。
我想起易水心说的“城主有令”。
起初我只当是他好面子找来的托词,根本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要不是易水心临时收到飞隼传书,改道自在城,我们说不定还能在定军山过个团圆的中秋。
易水心教过我,没有哪个身康体健精神正常的江湖人会抛弃自己的武器。
除非他死了。
这些大大小小的细节纠结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线团,看似杂乱无章,可事实上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显而易见、却一再被我忽略的结果。
聂无极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了后脑,我转过头去,易水心显然比我更早想通了这一点,捧着刀的双手攥得死紧,关节甚至泛起了一层青白。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无言良久,猛地呕出一团发黑的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