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一下让他说没电了,心说您这三句听着有那么点儿道理,往深了一琢磨是一条也用不上。可人怎么说也是热心肠,仔细品品,还有种莫名的感动。我不由分说,好好跟他拥抱了一下。

约莫是不怎么习惯这么直白热情的表达方式,松手的时候大师伯抬手给了我一巴掌,说我多大的人了,还跟这儿撒娇。

我当场表演了一个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我说大、大师伯,腰…腰!

闹腾了一通,终于翻身上了马,我回头挥挥手示意他快回。大师伯像是哽了一下,让我万事小心,摆出一副实在混不下去就回来的乡亲父老的架势,告诉我,侠风古道永远是我的家。

我哼哈应了两声,一夹马肚,没带走一片云彩。

原本我打算去熊耳山找那个叫一苦的和尚。他跟郑小冬——现在该改口叫萧如观了,是老熟人,在江湖上的地位也算举足轻重,想替聂无极翻案,这人的确是个好选择。结果路赶到一半,在城外的茶摊上休息时听人议论才知道,柳叶刀最近正打着给自己过寿的旗号,召集各路英雄好汉,一起讨论怎么防止“西疆余孽”死灰复燃。

括弧,此处的余孽主要指代的是易水心,右括弧。

听得我是眉头直跳,满脑子想着柳叶刀才多大岁数就敢说过寿,也不怕折寿。再一听,原来一苦也在受邀的名单上。要不是去杭城跟去熊耳山是同一个方向,我能当场把柳兄活吃了。

为什么吃柳兄不吃他爹?

傻子都知道柿子得挑软的捏啊。

这回再来沉剑山庄,我的待遇和上次可谓是天差地别,别说侍从、弟子,就连柳叶刀本人的态度也大变样,就差没像当初自在城外认易水心一样,执手相看泪眼,再来一句“贤侄”了。只有柳兄初心不泯,一见我就筋鼻子瞪眼,顺带跟身边的小厮阴阳怪气:“真是勤学苦练不如有个好爹。”

我心甚慰,决定不计前嫌和他握手言和。

我说是啊,有个好爹就是了不起啊。

不过咱俩到底谁是勤学苦练,又是谁有个好爹呢?

柳兄想必也很感动,又开始呼哧呼哧喘起了粗气。

果然还是要少熬夜多锻炼,这个年纪居然虚成这样,也太拖我们年轻人后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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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不见,柳叶刀打圆场说瞎话的功力明显见长,遇事不问青红皂白,先训了儿子一通。训完了,回头问我,贤侄光临寒舍有何见教啊——当然了,原话肯定没有这么狗腿。热脸贴了我的冷屁股以后,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跟身边人打哈哈。

这谁看了不夸一声唱作俱佳?

我引着一苦到了个僻静的角落,还没开口,他先阿弥陀佛了一句,苦口婆心地劝我“不要与柳施主生了嫌隙”,说他也知道我和易水心情投意合,啊不是,情同手足,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的,不如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聊天。

你饿不饿,我下碗面给你吃啊。

别念了,师父。

我被劝得头晕脑胀,差点连找他的目的都忘了,伺机而动了半天,总算逮着一苦换气的间隙,插嘴问他:“什么叫找易水心合作是你们共同的决定?”

一苦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句,他愧对萧恪。

一苦说,当年萧恪夫妇命丧九道坡后,曾经有人在鹤鸣山附近看见过聂无极带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细脚伶仃的,简直瘦得可怜,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萧如观还是个看不出美丑的豆芽菜的时候,就已经被送到了山上修养,一苦只在满月宴上见过婴儿时期的他,知道他身体一直不大好,这时自然而然地就把聂无极身边瘦小枯干的孩子当成了萧如观。后来,聂无极的所谓“阴谋”终于败露,人人都知道他收留这个外甥,就是为了找到被萧恪藏起来的山河社稷图。

柳叶刀找上了应禅寺,说是不能让孩子在杀父仇人身边长大,要把他带回中原。一苦深以为然,默许了柳叶刀私下找到易水心,要他跟中原合作,除掉聂无极这个大毒瘤的行为。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问一苦知不知道易水心当年才多大,他捻着念珠的动作顿了一下,只叹了口气,不肯说话。我看懂了他的反应,再想起临行前大师伯的嘱咐,一颗心当场凉了半截。剩下的半截不见棺材不落泪,还在执着地挣扎。

“行吧,先不提当年那点糟心事,只说萧恪。”我把大师伯告诉我的那点往事掐头去尾,拣重点学了一遍,问他:“大师怎么看?”

大师干脆把眼睛也闭上了。盘手串的速度也快了一点,活像要把什么东西撇在身后。

意思是只要我转佛珠的速度够快,烦恼就追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