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约是也觉得装聋作哑不是那么回事,一苦说:“萧大侠若是泉下有知,必不愿见你沉溺在这些无谓的往事中。”

他叫我放下。

这句话说得很有点意思,我摸着下巴绕着周围转了一圈,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也想过聂无极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所以听完了我说的事儿才这么淡定?”

一苦没说话,但是身后冷不丁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枯禅大师说得一点没错,聂无极那厮杀心太重,留他在世早晚是个祸害。杀了他可是天大的功德,要不是那姓易的小子野心太大,我等也不至于对他赶尽杀绝。”

我先是被吓得一激灵,回过神来,连忙向一苦求证。我说不是吧大师,你们出家人也搞意欲莫须有这一套?

听墙角那个好像对我的大不敬非常不满,扯着嗓子和我理论:“小子,枯禅大师的预言可从没出过错,说他是个乱世的魔头,他就是魔头!”

我说你可闭嘴吧,你说的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要听一苦说。

一苦又是一声阿弥陀佛,一席话说得大义凛然:“能为世间除去此獠,堕入无间,吾不悔。”

我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被他的牺牲精神感动了,还是被他的不要脸镇住了。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越发感觉自己好像在看一出闹剧,滑稽荒诞,偏偏台上的人信念感异常强烈,丝毫没觉得手里的剧本有什么不对。

想到这儿,我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肝脾肺都要被冻结成冰。

缩在身后的手情不自禁地攥得更紧了,我忽然有了一个不大好的猜测,然而看向正打量着我的两个人,不知为何又一个字也问不出口。四周的一切似乎也因为我突如其来的恐惧变得扭曲。听墙角的壮汉背着的厚背刀上系着块红布,我看那块布荡啊荡,越发的不像布。

像吊死的人。

慌乱之中,我仿佛听见了陈清风在叫我。那声音像赶尸人的铃铛,又像迷雾里突然亮起的灯,一下把我拉回了现实。肩上一沉,我回头一看,是陈清风伸手拍了我一下。他脸上还挂着我很熟悉的笑容,好像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又有一点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嘲讽。

陈清风看都没看那两人一眼,搭在我肩头的手一揽,搂着我转身就走。背刀的壮汉在后头喊了一声,我想说些什么,转到一半的头却被陈清风死死摁住了。

陈清风说:“早跟你说了,别跟傻子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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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不适顿时一扫而空。

气得我七窍生烟,恨不得掐着他脖子,逼他把我堵死了的思路重新打通。我说你可真是我的克星啊,你来之前我可眼看着就要想明白了,结果你一来,好嘛啥都没了。

离了一苦和陌生壮汉,他的笑容明显真诚了不少,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撞了我肩膀一下,说:“我早说过不会再瞒着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我乜乜着眼睛看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信。显然是看出了我的怀疑,陈清风笑容不变,“为了表现我的诚意,先告诉你一件易水心查到的事。”

一个多月不见,这人好像又找回了和我相处最合适的模式,这个提议简直让我抑制不住地心动。我只思考了一秒就放弃了无谓的矜持。

“萧恪离开博陆前见过一伙沉剑山庄的人。”

我呃了一声。我说你有点村通网了啊,这个易水心早就跟我提过了。

陈清风摇摇头,没再继续卖关子,“知道为什么萧恪明明决定了要金盆洗手退隐江湖,那天又会跟着那伙人离开吗?”

因为他们带来了一桩与聂无极有关的消息。

那些人告诉萧恪,聂无极在列印山遇了险。

列印山在南粤西南,瘴气四布,鸟兽难存,单凭几个沉剑山庄的普通弟子,只怕聂无极没救上来不说,还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可当萧恪快马加鞭赶到了列印山时,看到的却是几大门派的精英联手要杀聂无极。他来不及细想,急匆匆出手想阻止这场争端,谁成想那些精英到了他的剑下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救人成了杀人,大侠成了魔头。

陈清风说:“你应该也听说过,萧恪原本已经认罪,公审当前,却又不知为何突然狂性大发。”

见我点头又问我,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我猜他也并不是真的想听我漫无边际的猜测,于是很快就揭晓了答案。

“因为有人告诉他,聂扶风出事了。”

我一愣,觉得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我说你等等,我一直以为萧恪是智将型的人设,结果居然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