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重新望向柳叶刀——不速之客突然光临,这人却连脸色也没变一下,甚至还相当从容地呵呵一笑,侧身让开一条道,“龚堂主说的哪里话,快快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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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的空气沉重得有如实质。终于到了这么一天,我当然如履薄冰如临大敌,天罗堂主也臭着一张脸,只有柳叶刀泰然自若,一副主人家的做派,殷勤地招呼我们喝茶。

不过谁也没心情管他招待人用的到底是毛尖还是铁观音,他这波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了。我嫌茶水烫嘴,一口没沾,见他忙活个没完,忍不住开口:“别瞎忙活了,大家的时间宝贵,还是先解释解释你花五千两买我命的事吧。”

柳叶刀丝毫没有被人抢白的不悦,转而问天罗堂主:“萧贤侄来问我要说法,龚堂主就没什么想说的?”

茶杯磕在桌上发出“笃”的一声。龚平——天罗堂主沉沉叹了口气,还没说话,莫名其妙先瞥了我一眼。

那是很平常的一眼,和陌生人投来的没有什么两样,我却被看得悚然,只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踏入了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陷阱里。脑中乍现灵光,我猛然转开脸去,“你骗我?!”

目光交接的刹那,我仿佛能看见龚平眼中错愕的自己。

“骗你?我对我这姐夫当然深恶痛绝,这话不假。”龚平的声音阴冷滑腻,像一条毒蛇,顺着脊背盘在我的脖颈上,“可我同样不会放过杀害我堂客的人。”

前言才落,身后又响起柳叶刀的声音,先是假惺惺地夸我“你很聪明”,很快地,话锋一转:“可又不够聪明。你只知晓阿眉与我的关系,知晓有人问天罗堂买你的命,却没有更确凿的证据。我若是你,一定会把这桩消息留到半月后的公审,再拿到台上来分说。到那时,人多口杂,即便这中间并无什么关联,恐怕也会被有心人记在心里。兴许还能歪打正着,救你那情人一命。”

我越是听下去,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是强烈,想要起身离开,才离开椅子,冷不丁又被一阵眩晕感拖回了原处。

天旋地转中,柳叶刀的声音还在不依不饶地缠着我。

“你还不知道吧?那阴沟里的老鼠滑不溜手,沉剑山庄精锐尽出也没能将人擒获。多亏我的好妹夫献计,说你夜闯山庄遭擒,身受重伤被关押在地牢里。果然,不出三日,恶徒入吾彀中矣。”

他的声音很轻,话中的意思却像倾巢而出的无数利箭,要活活把我射成一只刺猬。我强打精神,转了转勉强能活动的眼珠,几乎要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

柳叶刀的眼里流露着一种猫哭耗子式的怜悯,“贤侄莫不是忘了…依龚堂主之能,在你身上下毒,不过举手之劳。”

“不必担心,不过是让人浑身脱力形同废人的药。大侠萧恪的后人,又有谁胆敢痛下杀手呢?”

这是失去意识以前,我听到最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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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你个瘪三暗算我?!

第45章 续黄粱·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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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了一大圈,我还是被请回了曾经住过的院子里。

说是作客,其实更接近软禁。活动范围仅限院儿里这一亩三分地,君子剑又被收缴了上去,每天只能百无聊赖地遛遛弯,给地里的花花草草浇水。生活习惯健康得恐怕黄伯鸾来看了都要夸一句,好一个养生的少年。

可是天地良心,我真是被逼无奈。

和我同住的还有一个不说话的侍女,也不知道到底是天生不说说话,还是纯粹就是受人之托来监视我的吃饭,所以懒得和我交流。柳叶刀估计没有随便给人当爹的癖好,猫腻只能藏在每天送来的牢饭里——肌肉松弛剂之类的东西不知道是下在了饭菜里,还是汤汤水水里。我也尝试过反抗,只可惜创业未半就中道崩殂,被侍女捏着腮帮子强塞进了嘴里。差点没成为被蛋花汤呛死的第一人。

几次三番,终于勾得她开了尊口。只不过是威胁的话,警告我最好安分守己,否则就要向柳叶刀进言,卸了我的下巴。

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从我身上摘走什么部件。

贩卖器官是犯法的,望周知。

期间龚平也来过一趟。往屋子里一坐,什么也不说,光听我一个人白话。我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助纣为虐、为虎作伥,问他害死你老婆的罪魁祸首,归根结底难道不是你这个大舅哥吗?

这叫什么?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啊。

和半个月前从我这里得到柳叶眉死讯的时候一样,龚平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黑漆漆的眼珠子像暴雨来前被黑云压得阴沉沉的海,面上看不出风浪,暗里却藏了数不尽的漩涡,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入其中,尸骨无存。手指上的刀口还在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我沙漠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瞄了一眼那双眼睛,怀着一种隐秘的罪恶感,终于还是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