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说我此言差矣,谁又能说爱不是世上最坚的盾、最利的矛呢?

我笑累了,瘫在地上冲着对面的墙正放空自己,忽听到一句:“郑小冬,有一件事你要记好。”

等我扭头看向她,青女这才郑重其事地继续说道:“这世上从来是身病可治,心病难医。”

我听得云里雾里,糊里糊涂地点头。她又盯着我半晌,好像有一肚子劝说的话。可我自认心理健康得很,暂时不需要知心姐姐的咨询——我就是觉得有点累,只能辜负她的好意转移话题,说起易水心。

我说老靠着扎针过活也不是办法,要不你把我当年吃过的药,给他也吃一次吧。

我以为会收到一个没好气的白眼,再告诉我“黄粱”可是很贵的,她的诊费也贵。谁知青女非但没拿话刺我,还用一种给鸡拜年的好语气问我,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

“你得想好,以他的状况,即便是醒过来,想提刀动武恐怕也再不能了。照他这个凡事都要拔尖的性子,知晓是谁做的决定,只怕会和你生出嫌隙来。更何况若是那帮人不守信用,再行追杀之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可护不住他。”

我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我说你当我傻还是瞎,敢情当初在杭城门口出手放倒一大片的不是你是吧?

青女一反常态地没有顺着我的话,反而义正辞严:“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我叹了口气,说七师叔,你真是好没意思一人。又说,按照术业有专攻的说法,柳叶刀那帮烂人,还是留给陈清风和一苦他们去操心吧。

至于什么爱呀恨呀的,就不在我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很久以前我听说过一个词,叫人生海海。意思是人这一生就如大海,起落浮沉、变化不定。但无论如何,总是要好好活下去。

这大概就是我对易水心这个人,最后的期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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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的前一晚,我意外地梦见了萧如观在自在城时的往事。

不过他的情况,和易水心又很不一样,吃过药后神志还是清醒的,坐在那两棵泡桐树的阴影里,拉牛腿琴。萧如观的琴拉得比聂无极要好很多。

没过多久,易水心从城主府外归来。除了定期外出收拾那些对自在城出言不逊的人维护声誉,他偶尔还要充当一下采购的角色,买菜、买花、买梅待刀的口粮,顺道和城里人交流感情。城里的日子舒适惬意,完全看不出西疆邪道最大势力的影子。但他今天没拎菜也没带花,静静听了会儿琴,从衣襟里摸出支袖箭献到萧如观眼前。

易水心喊他哥哥,说这是阿六特意到铺子里给你打的,看看趁不趁手。

又说,侗伯伯那儿前些天又得了匹马,性子烈得很,阿六还要和邓灯灯打赌,赌谁能驯服它。

他的言行举止跟我后来看到的大相径庭,但很接近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中,那个小孩子的样子。

萧如观放下琴,无端端伸出手去,又无端端在易水心脑门前停了下来。他略带歉意地笑笑,“失礼了。”

易水心盯着他收回的手指,眼睛里有一点伤心的颜色,可转瞬间,熄灭的光重新亮了起来。

易水心问:“哥哥,你想去看一看那匹马么?”

我透过萧如观的眼睛看他,也用萧如观的耳朵去听他的呼唤。一声接一声的“哥哥”当中,夹杂着几句我很熟悉的称呼,一连叫了许多次,叫“郑小冬”。

我猛然惊醒过来,立即抬头去查看床上人的状态。

易水心仍然睡着。

屋外天已经大亮。

临行前青女问我,要是易水心醒来以后问起我怎么办。我抬腿跨上马,没来由想起从前看过的电影,凌雁秋也是这样骑在马上看向问话的人。

凌雁秋回答他们:“你就跟他说我逍遥远去,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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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兰阳城一路南下,穿过阳平、经过鹤鸣山,再改道向东。九道坡在南越的北方边界,是一片很开阔的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