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弓与刀,天策与螣蛇

洛与贞闻言愣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纪兄你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嚣张了?

杨休已经通脉二境了,他做事向来不顾及后果,咱们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西山围场考校骑射,诸多考生深入猛恶丛林,狩猎凶兽妖魔。

这并非毫无风险,自然会有人伤亡。

圣人之所以设下武举大比,根本目的就是给予寒门贫户进身之阶,保持王公贵族尚武风气。

若不经过血火磨炼,如何攀登武道高峰?

就像再好的神兵没有开锋,也只是一块沉重死铁,显示不出应有的风采。

生死当前,最能砥砺自身心性。

因而,后面两场考。

围场斗猎,擂台斗阵,皆有流血送命的可能。

“深山老林的狼崽子一直都很记仇,

它一旦吃了亏、受了伤,

只要不死,迟早要上门报复。”

纪渊面色平静,右手按住腰刀往前踏出一步。

他很清楚杨休的性情,这位凉国公义子,好似披着人皮的饿狼,有股子蛮横野性。

无论自己退避三舍,亦或者得寸进尺。

此人都不会善罢甘休!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生犯冲?

“纪兄言之有理,咱们输人不输阵!”

洛与贞也往前走了一步,同纪渊并肩而立。

杨休头戴乌金冠,着红袍软甲。

其人端坐在马上,一双眸子如碧磷鬼火,阴气森森,居高临下望了过来:

“纪九郎,这些时日我可是心心念念惦着你呢!

许久未见,你武功似乎又有进境!”

也许是晋升通脉二境,凝聚第一条气脉,武道更进一步。

这位凉国公义子那身凶悍的气焰收敛许多,竟然透出些沉稳意味。

“我仍在服气一境打转儿,哪里比得了你凝聚气脉,跻身二境。

不过,还是那句话。

择日不如撞日,杨休,你要再没事找事。

今天我正好有空,可以送你去投胎!

这一次,可有国公府的护卫救你?”

纪渊咧嘴一笑,显得很是和善。

他做人做事,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反之,亦然!

从一进门开始,杨休就直勾勾盯着自己。

那种赤裸裸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

很显然,两人结下的梁子,毫无调和可能。

“纪九郎,你怎的就如此自信?”

杨休眼睛眯起,一线凶光若隐若现。

“犹记得,咱们头一回见面在讲武堂内院。

当时,我内炼大成,你不过外炼层次,便敢弯弓射杀于我!

后来胡同巷子狭路相逢,你堪堪内炼大圆满,而我已经服气养身,你毫不犹豫拔刀就要杀人。

如今,我凝聚气脉,迈入武道二重天!

纪九郎,这都差了一个大境界。

你何来的勇气,觉得自己能与我再斗一回?”

似是感应到主人胸中的浓郁杀机,胯下的赤炭火龙驹躁动不安,鼻孔喷出灼热的吐息。

四蹄刨动,丝丝缕缕的火焰萦绕,把官衙马厩铺就的地砖踩出焦黑痕迹。

“好神骏的龙驹!”

“凉国公当年就有一头赤血龙王马,乃是半龙之身,腾飞上天,入云下海,踏火海过刀山,如履平地!”

“这匹火龙驹,应该就是其血脉!”

“真是千金难求的好宝贝!”

其余各坊的将种勋贵交头接耳,零零散散待在官衙外边抱团看戏。

天京内外两座城,多少世家子弟?

各个都想着出头、扬名!

互相之间发生磨擦结仇结怨,在所难免。

只是这杨休凶名昭著,比较出挑。

打得过他的人,压根不想招惹,

打不过他的人,实在不想得罪。

堪称神憎鬼厌!

今天居然蹦出一个与之针锋相对的生面孔!

当真稀奇!

“这人莫非就是太安坊的讲武堂头名?纪渊,纪九郎?”

“嗯,近二十年唯一敢跟咱们争功名的泥腿子!”

“不知道该说勇气可嘉,还是不知死活……”

“莫要小瞧人家,京华榜第十,鹰视之相!已经让杨休吃了两回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