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渊瞥了一眼那满头大包,好似峥嵘棱角,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这座天京城中,能够降伏一头千年大妖的佛门高手,并不多。
他挑了挑眉,故意问道:
“佛门固然没几个好人,却不知怎么招惹到九灵大妖了?”
许是感觉纪渊顺眼,青玉狮子也没隐瞒,缩起脖子诉苦道:
“这几日,碰见一个凶残的恶和尚,时不时就跑到钦天监来。
非要跟俺说什么佛法,听得俺头昏脑涨。
最可气的是,那恶和尚念完经文之后,还要问俺悟没悟。
俺连他讲了啥都不记得……俺回他没悟,他就拿铜钵敲脑袋,
回他悟了,他又问我,悟了甚么?快要折磨死俺了!”
青玉狮子声泪俱下,身躯耸动,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它自从跟着老爷离开十万大山,什么时候忍过这种气?
“如此说来,那和尚的确做得不对。”
纪渊轻咳几声,不疼不痒说道:
“只可惜小子的武功低微,本事不济,帮不到九灵大妖。”
青玉狮子抽了抽鼻子,不禁认为这小子能处。
那些钦天监的练气士,见到自己要么避之不及,要么战战兢兢,无趣得很。
“换血三重天,确实算不上高强。
无妨,修行这种事,无非好吃好睡。
来,这枚化龙大丹拿去。
它是从许多凶兽异种的血肉之中萃取精华,又辅以灵液浸泡,熬煮而成,俺也剩得不多。
万一那恶和尚还要上门,寻俺化缘,可就糟了。”
纪渊有些发愣,抬头望向青玉狮子掌中那枚鸽子蛋大小,犹如活物跳动的金色丹丸。
他很想知道,十万大山究竟有多妖风淳朴,才能养出这样的大冤……大妖?
一枚大丹的价值,已经算得上有市无价,万两白银不足以换。
这枚可让肉体凡胎伐毛洗髓,至少增加十年功力,直接突破一次换血的化龙大丹,更是上品。
就连黑龙武库都没有收藏!
“大冤……九灵大妖,你真个有情有义!
不愧是监正的坐骑,懂得礼仪教化,比那些山精野怪胜过太多!
只不过无功不受禄,咱们初次见面,我哪里好意思接这么贵重的大礼!”
纪渊险些道出心声,醒悟过来后,连连摆手,使劲推辞道。
“俺送出去的东西,绝对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你今天要是不收,那便是瞧不起俺!”
青玉狮子本来有些心疼,可听到身心舒坦的一番吹捧,顿时变得豪气干云。
平日结识的山精野怪,大都不识字,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奉承话。
什么“大哥说得对,俺也一样”,完全比不上纪渊。
“那……大妖这般盛情,我就却之不恭了。”
纪渊满脸无奈,五指用力一抓,陡生强烈的吸力。
一招凭空摄拿,就将那枚化龙大丹握入手中。
识海之内,悬于皇天道图的青色命数【功德】,同时亮起辉光。
“积累深厚,际遇非凡,异宝入手,异兽来投,异人相亲,受天地所钟……倒是没错。
随便出门来一趟钦天监,都能平白得到一枚上品大丹,这得是什么运气?”
纪渊收下“礼物”,又陪着青玉狮子寒暄片刻,方才进到社稷楼。
“但愿这头九灵大妖,永远不要知道我既是监正的记名弟子,也是临济大师的衣钵传人。”
趴在大门口的青玉狮子,百无聊赖揉着雪球,忽然想道:
“这个纪兄弟,怎么瞅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人族男女,长得都大差不差,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没什么稀奇。”
……
……
纪渊步入社稷楼,凭借腰间悬挂的秋官玉牌,直上七层。
这座高耸入云的九重之地,与其说是拔地而起的恢弘建筑,不如视为一方须弥芥子的玄妙天地。
上下楼层各自独立,没有架设木梯。
只依靠随身的物件往来出入。
其中的陈设也很简单,无非是四面林立的巨大书架,
几张干净整洁的坐榻、睡榻。
摆着笔筒墨砚,青瓷水缸,星盘铜镜,诸如此类。
纪渊往常到社稷楼,无非就是去五层搜寻归档卷宗,孤本古籍。
然后再回到七层,静心翻看,沉浸书海。
社稷楼内的分工明确,一、二层是跑腿传信的低品属官。
三、四、五层的挈壶郎、灵台郎、秘书郎,分管推算吉凶、记录天象、封存卷宗等要务。
再有春、夏、秋、冬四位正官,一般待在六、七层。
观测景朝万万里山河的龙脉走势,国运变化。
通常来说,钦天监的练气士。
所能接触到最厉害的人物,便止步于此。
像八层的左右主簿,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
据说,他们二人修炼的功法奇特,可以化身万千,诡秘莫测。
所以才能收罗天下见闻,拟定各种榜单。
“冬官大人,又见面了。”
纪渊踏入七层之后,扬了扬手中油纸包好的酱牛肉,笑道:
“外城张家铺子的,说是万年县西庄那边,又有一头年老的耕牛撞树上死了。
我正好路过,就给冬官大人买了两斤,好下酒。”
七重楼内,只有两人。
一是新任秋官,监正的记名弟子,纪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