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加,这名位列冬官的李姓男子,
不过此人没什么高人气度,与那些白衣飘飘的练气士不同。
面容寻常,披头散发,形容枯槁。
时常带着满身的酒气,睡于书堆之中。
看在同僚的份上,以及有可能是扫地僧的揣测。
纪渊没有任何轻视,偶尔提上两壶酒,或者几斤肉食,邀请对方一起享用。
这位不修边幅的李冬官,倒也从未客气过。
吃喝绝不手软,更不会主动给钱。
“纪秋官深得我心,实乃知己。
这张家铺子的酱牛肉,与其他地方。
味道更浓,厚薄均匀,紧实而不松散,用来下酒最为合适!”
埋首抄书的李姓冬官,见到纪渊提着两摞油纸包,立刻停笔不写。
拿起紫檀几案上的青皮葫芦,取来两只杯盏。
片刻后,七重楼内。
酒香四溢,肉香诱人。
“冬官大人这是打算著书?”
纪渊用两指拈起一片酱牛肉,眼睛余光瞥见几案之上的虬劲大字。
养龙……葬之……祖脉……
其中有太多晦涩难懂的玄奥字句,像是道家之中的天书密文。
外行人就算是悉数背下,也不懂得本意。
“只是一些心得,谈不上高深学问。”
李姓冬官灌了口酒,轻声笑道:
“不瞒纪秋官,我待在社稷楼七层也有半个甲子之久了。
日夜对着那方监正大人,亲手绘出的天下龙脉走势舆图,以及测算国运的铜漏法器,感觉有些领悟。”
纪渊随口接话问道:
“可否与我说上一鳞半爪,长长见识。”
李姓冬官握着青皮葫芦,嗅了嗅酒气。
好似陶醉,闭上眼睛道:
“如果把这方玄洲的无穷岁月,人族有灵以来的悠悠万古为一部史,大抵能够凑足四十九。
其中经历过太古的神魔争霸,天庭崩塌,上古的仙道复苏,末法大劫。
再到如今的人道皇朝,鼎立四方。
谓之,天意既民意,天心既民心。
苍生黎民之众望,聚成人道洪流,涤荡此世,统辖一界。”
纪渊颔首,这是三教六统最为认可的一种说法。
“你来看,这个‘国’字,古意为邦也,由‘戈’与‘囗’组成。
本义是疆域,后演变成分封之都邑。
所以国小而民寡,只能凝聚最下者的人道洪流。
再来瞧这个‘朝’字,形似日出草木之中而月还未落。
居于中,定四方,因此才有‘朝见君王’之说法。
国为次,朝为中。圣人在应天府称王立国,这是定下根基,聚拢人心。
然后拿下江南三十府,年号为‘景’,古时以景作影,因光而生。
本意为大也,明也。
纪年一成,人心归附,由割据一地的小国,成为占下半壁江山的大景朝。
最后渡江之战,长驱直入天京,百蛮皇朝的国运崩塌,气数终结。
圣人平定天下,受到龙脉认可,加封‘皇’字,全称为大景皇朝。”
李姓冬官蘸着酒水,抬手于几案勾勒笔画,详细说道。
“人道,不是乌合之众,更不是一盘散沙。
圣贤造字,都是蕴含大道。
你瞧,一撇一捺,相互支撑,所以为人。uu看书
亿兆生灵的民心所向,合以天意,彼此作用。
才能成大势,才能造英雄!
除此之外,还要把持正统,得到龙脉加身,增厚国运。”
纪渊好似听得入神,两指拈起的那片牛肉,迟迟未曾放进嘴里。
“所以,三千年的新史,天京城始终都是定都之处。
纪秋官,你仔细看看,方圆八百里,看似平常,实则乃天下龙脉之气,延绵汇聚之所。
东、南、西、北,一切的山根、水脉,皆流向这里。”
李姓冬官似是来了谈兴,手舞足蹈道:
“这也是,自古以来,唯有入主天京,占据中原,才算稳坐正统的原因。
借着龙脉加持天京,保证国祚不崩。
当然了,并非如此就可以高枕无忧。
万众所在,汇聚成气,无穷气数,收拢为运。
一国气运,时起时伏,想要绵长至千秋万代,难如登天。”
纪渊微微一怔,旋即问道:
“敢问冬官,如何维持国祚?增厚国运?”
披头散发的枯槁男子,摇头一笑:
“无非就是开疆辟土,一统四方,万族共尊,安居乐业……这些历代帝王追逐的功业。
国运崩塌之兆,亦是如此,连年大灾,民不聊生,自减三成。
流民蜂聚,揭竿而起,攻城占地,再减三成。
如若再有潜龙应运而生,顺应大势,便很难挽回。
不过最怕的,其实还是异族入关,烧杀抢掠,企图争夺正统。
届时,便如同天倾,实非人力可以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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