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意风流 月神的野鬼 2601 字 4个月前

老人坐在堂前喝着茶若有所思。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李稚将东西取回来,他住的远,临时也找不到马车,紧赶慢赶还是要费上不少工夫。他以为老人等了这么久会心生不满,但老人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他写的东西翻看起来。

李稚平时写东西相当随意,毕竟从没想过有人会看,看那老人一张张地往下翻,心中不免有点忐忑。对方举手投足间的那股气质,不像是一般人,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现在对方明显是在考察他,李稚没弄明白状况,也不敢轻举妄动。

老人花了很久才看完李稚写的东西,他抬起眼睛看向李稚,那眼神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意味。他将那叠文章放在案上,轻轻一声响。

“你是这府库的书吏?”

“是。”

“在这儿当差多久了?”

“有半年了。”

老人点了下头,“明日辰时你来清凉台国子学,我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先做着,以后你跟着我,算作我的学生。”

李稚眼神动了下,声音低下去,“不知道大人您是?”

老人道:“国子学祭酒,贺陵。”

李稚呆着没出声。

一直到老人交代完事情离开后,行完师生礼的李稚仍是没弄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他只知道国子学的最高长官是祭酒,红瓶巷府库归作国子学管,国子学祭酒照理说是他的顶头上司,但实际上这府库只是个仓库而已,他当差这么久从未见过国子学的高官,更是第一次听见贺陵这个名字。

他下意识从士族姓氏的角度也想了下,贺……清凉台没有贺姓的士族啊。

一头雾水的李稚回到家,闲着没事干在家养膘的杨琼正在院子里喂牛,听见脚步声,他背对着人打了个招呼,“回来啦?”

李稚原本要回屋,看见杨琼便想着朝他打听下,但这事儿有点没头没脑,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杨琼没听着声儿,一回头就看见李稚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也没了以往那股高高兴兴的精神气。

“你怎么了?”

“我傍晚在红瓶巷府库收拾书,遇到一个来取书的老人,他说他是国子学祭酒,他收了我做学生,让我明天去国子学当差,他说他叫贺陵。”

杨琼直接把草喂到了牛的鼻孔里。

李稚被杨琼的表情吓着了,杨琼被李稚的话震惊了。

第11章

再三确定此事是真的之后,面对李稚的疑惑,杨琼一副“让我缓缓”的神情。

两人在庭院中坐下,杨琼握着把草,他看了李稚一会儿,“你听过‘文章如林,太华奇崛’这句话吗?”

李稚想了想,摇了下头。

“天下的文章有如林木,其中有太华山奇崛而出,这句话是五十多年前东南文坛用来形容清河贺氏一位公子的,你没听过贺陵,那你总该听过‘贺知山’吧。”

李稚眼睛忽然猛地睁大,“写《十二门人赋》的那位贺知山?”

杨琼点了下头,“建中四贤,诗、书、礼、乐,他是年纪最轻的那位,也是当世唯一还活着的书圣,《十二门人赋》以文立制,流芳千古啊。”杨琼自己也是读书人,说话间不由得想要叹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活着就能封圣的人,确实令人为之倾倒。

贺陵,字知山,清河贺氏人,曾经在汉陵写下《十二门人赋》,据说落笔时天上忽然风雨如泣,乌云中鬼影幢幢,巧合也好,附会也罢,《十二门人赋》确实如日月照耀千古,公认的八代以来新赋头一篇,也是旧汉赋集大成的最后绝唱,它的完成象征着一个时代彻底随风逝去,同时也让贺陵在新文坛一举封圣。

不怪李稚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清河贺氏本就不是盛京当地的士族,这是旧北州八姓之一,那是个出过圣贤的家族,几经风雨坎坷,见证了八代兴衰,三百年前中原倾覆之际,贺家人放弃南迁,守着祖地孤悬北方数十年,最终为历史的浪潮所淹没,只有几个仆人携抱幼子来到东南。

旧北州在梁朝文人心目中地位超然,清河贺氏殉了汉室被认为千古伤心,三百年后,这个家族中走出来贺陵,他在汉陵长风中写出《十二门人赋》,笔落惊风雨,喑哑泣鬼神。

文采、意境均为天下第一,这才是真正的江河万古流,贺陵如今在梁朝文坛的地位无人可及。

杨琼道:“据我所知,他三辞太傅之位,已经隐居深山四十多年了,今年他都有七十多岁了吧,竟然又回到盛京复起国子学祭酒。”他的视线又落回到李稚身上,“他这辈子很少收学生,九万里风鹏正举,将来可千万别忘了咱们俩这对门的情谊啊。”

一旁的牛也非常应景地哞了一声,走上来贴紧李稚的胳膊,李稚惊疑地扭头看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