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意风流 月神的野鬼 2601 字 4个月前

杨琼笑起来,抬手重重地拍了下李稚的肩,“这可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李稚,你会有好前程的。”

要想越过士族门楣的天堑,从古沿袭至今的师生制是唯一的路子,但这也只是从名义上来说,毕竟当今世道,没人会收出身不好的学生败坏自己的名声,唯有贺陵这种真正的大贤才能有这种不拘一格的魄力,也只有他这样荣贵的出身与地位,才能免去所有非议。

这简直是上天降下的好运啊。

杨琼忽然道:“话说你能替我向他求个字吗?”

“啊?”

“我仰慕他很多年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活人,做梦都想求一幅他的墨宝,裱起来做传家宝,随便赏一个字就行。”

“……”

次日,惴惴不安的李稚提前一个多时辰来到国子学,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走上前去。国子学应该已经提前收到消息,听他报上名字,门内门外,几十道目光忽然一齐射向他。

李稚走进去。

贺陵已经在等着了,他依旧穿着那身裁剪利落的靛蓝色长袍,孤立在堂中手里翻着本旧书,辰时的阳光照得半个屋子亮堂无比,见有人进来,他回身坐下。

李稚低下身行礼,“见过贺大人。”

迟迟没有听见声音,李稚抬起头看了一眼。

老人披坐在堂前,“你称呼我什么?”

李稚看着他很久,“老师。”

贺陵的眼睛因为眼疾而呈现出淡淡的灰色,但并不浑浊,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李稚 这个他新收的学生。

学生不能同老师对视,这在法理上被视为无礼,李稚本想要低下头去,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没有低下头去,而是与贺陵对视,让对方能够完全看清他,以及他眼中的所映出的一切。

贺陵搁下手里的书。

“去隔壁吧,以后每天辰时都要准时过来。”

“是。”

李稚临退下前,他还是没有忍住,问了贺陵一个问题,“老师,您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

贺陵想起那人的嘱托,道:“你认识京州府尹林良隐?”

李稚一听这名字,立刻想起那位曾经力荐他去盛京做官的老府尹,“是林大人写信向您推荐了我?”

贺陵瞧着他,没说是,但也没否认。

李稚明白了,拱手道:“学生告退。”

等李稚转身离开后,贺陵在堂前坐了半晌,忽然笑了笑。

这世上才华横溢的少年很多,能有李稚这种机缘的却是少之又少,还希望他不要辜负他们的惜才之心,也盼望将来能有更多这样的年轻人不被埋没,十三州百花齐放,再无门户之见,到时这国子学才真的担当得起“国之学府”的名声,这既是自己的心愿,也是那人请自己来做这国子学祭酒的初衷。

道阻且长啊。

李稚很快适应了在国子学当差的日子,每日上午读贺陵批给他的书,下午去国子学听那些学士们议论政事,晚上回去写策论文章,这一天下来甚至比在府库当差时还要忙。

闲得在家挖池子的杨琼每次见着忙得团团转的李稚,他都觉得仿佛见到一株正在抽长的草木,再过个十几二十年,这就能长成一棵能背靠乘凉的参天大树了,追求功名利禄太难了,还是指望室友能早日奋斗成自己的靠山吧。杨琼对李稚还是相当看好的,自信地说,他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准。

国子学有仕宦阁台的传统,这儿的学生全都出身名门望族,老学士大多在三省兼任实职,老师平时会为学生们讲解政论,学生们虽然还未担任官职,但也经常会写策论提出建议,有时国子学还会邀请一些朝中重臣来为学生们讲课,大家坐在一起闲谈论道,气氛很是融洽。

李稚作为贺陵的学生出现,刚一开始受到不小的关注,不过他行事低调,性子又文静,不是那种点眼的存在,渐渐的新鲜感过了,大家也就不再议论了,偶尔有人说两句,大多是没见过的人慕名来问问李稚是谁,也不会多热烈。

贺陵虽然从未说过什么,但从他的安排来看,他应该是真心喜欢这个没什么个性的学生,李稚写好的文章,他当天都会看完,无论忙与不忙,他每天都会同他聊上半个时辰。他从不告诉李稚应该怎么做,他完全无意把学生教成另一个自己,他只是引导李稚自己去看。

对李稚而言,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就像是他曾经看遍群山,他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山,然而贺陵领着他从另一条路登上去,他这才发觉高山原来是这样的,而更让他震撼的是山外原来还有海,海一望无际,而海的外面还有天,广阔无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