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珩道:“本是早该赠与你,中间无端耽误了许多时日,但好在也不迟。”
李稚的双眼亮得惊人,“子冶羊脂玉,北海浪中砂,听说这是先汉道教长生不老方的两种药引,服金者寿如金,吞玉者寿比玉,说的就是这种玉吗?”
谢珩点头,“先汉早年,晋中西陵流传着诸多道教长生的传说,连皇帝都有吞玉而死的记载,这块籽玉便是那时到了谢氏先祖手中,至于长生之说只是附会而已,它一直是作为传家之用。”
李稚仔细看着手中那块同心佩,他仿佛能想见多少代有情人曾佩戴着此玉,在桃树下相约着白头偕老,上天赐下美好的祝愿,让真情得以流传至今,“或许那并非传说,只是一代代有情人为了长相厮守,舍弃了长生,人间真情可贵,令人舍生忘死。”
李稚一瞬不瞬地盯着谢珩,眼神热烈像是有焰火飘飞,燃烧尽世上的一切,包括他自己,谢珩望了他很久,终于没忍住,伸手将他拉到怀中。
李稚正要说话,却被谢珩所阻止,他低下头吻着他。
李稚抱住他,加深了这个吻,随着愈发缠绵起来,他忽然生出一个隐秘又疯狂的念头,他不想将这段故事在历史中隐去,他要正大光明地将他们的故事载入史书,史书列传四百篇,王侯将相亦成灰,他要让后世的每一个人都看见,他们相爱,震铄古今。
念头转瞬即逝,寂静的深夜,李稚坐在案前一本本翻阅着批好的文书,谢珩坐在一旁陪着他。
两人说了许多话,但谢珩其实也记不太清具体说了什么,大部分时候只是李稚神采飞扬地说,他在旁边静静倾听,暖色烛光照着两人的脸颊,像是过去许多个平淡温柔的夜,那一刻他是真的能感觉到,人的一生就在这光影徘徊中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过于亢奋的李稚并未察觉到谢珩的异样,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设想,“等科举在南方重开,一切势力重新洗牌,东南的朽木才会明白,何谓不可抵挡之势,他们什么也阻止不了,北方的门户朝着整个中州敞开,变革的思潮将席卷天下。他们憎恶什么,恐惧什么,我偏要去做什么,今后海内必将归顺北方,新朝政见必将改变天下。”
谢珩注视着李稚,那张脸熠熠生辉,他看得目不转睛,他能感觉到,其实此生早已值得了。
第170章 金风玉露(三)
谢珩少年时曾认定, 乾坤可改,覆水重收,人生无不能之事,直到而立之年, 回首一生, 他才终于明白人力有穷尽, 力有不能及。
君不见,人生有憾, 江水滔滔万古流。
他这一生起起伏伏,登临过辉煌的权力巅峰, 也送别过凄风苦雨的梁王朝,亲人离散, 知交零落,这条路上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