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连夜审讯

他目光移到那名行径怪异的年轻人身上。

“木兰”伪造仙缘混进不周山,假如是鬼界的细作,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至于他如何伪造仙缘、是否有其他共犯、混进仙盟的目的,包括三毒的下落等一系列问题,都要等审讯之后才有确切的结果。

不消片刻,沈琢就作出了决定:留着他比杀掉的用处要大得多。

沈琢是一个极为理智冷酷的男人,对他人是如此,对自己亦是如此。他收了血棠剑,目光扫过裴青野和佛子,最终落回到逍遥散仙身上:“把他带去刑罚院,叫严珂连夜审讯。”

此番正中下怀,裴青野连忙拱手道:“是。”

谁知沈琢的话还没说完:“你一再触犯门规,一并领罚。刚才说的若有半个字虚假,再加二十鞭。”

裴青野脸色白了白。

严珂被外号“严三鞭”,意思是谁也挨不住他用“七罪古藤”抽三鞭子,真挨上二十鞭,裴青野估计就要变成废仙一个了。

魔尊看热闹不嫌事大:别说半个字虚假,裴青野话里有半个字是真的就不错了……

佛子则双目微阖,发出不知名的感慨:“善哉善哉。”

沈琢用缚仙绳捆住慕长渊后,才撤去幻境结界。

结界刚一撤去,凭空出现的几人就把笑闹的菜苗们吓了一大跳。

等发现来人是谁后,弟子一个个惊讶得不行——

“盟、盟主?”

“裴师叔怎么也在这儿?!”

“还有佛子!”

“咦,兰兰?!”

和尚听到“兰兰”这个称呼就头皮发麻,当即念一声佛号,自证清白:“阿弥陀佛,贫僧清清白白童子身,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所有人:……

宵禁时间临近,沈凌夕正坐在油灯前,清澈的眼底倒映出跳跃摇晃的烛火。

仙境使用统一制式的照明风灯——形状跟孔明灯相似,不惧风不惧水不惧邪,灯芯里加入了紫宁草,有凝神辟邪的功效,可以随意移动,彻夜不灭。

但沈凌夕不知从哪找来一盏铜制的油灯,亲手捻了灯芯,点燃后就搁在桌上,对着小火苗发呆。

屋内灯火通明,桌前的年轻人形单影只,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

上神在等魔尊。

书僮说慕长渊睡觉时要有人在床边守着,还必须点着灯入睡。沈凌夕知道因为风邪体容易招邪,而阴邪又喜欢在夜里出没,小的时候慕长渊害怕,但又犟着不肯明说,才提出这么些个要求。

他指尖探出一道灵力,拨弄着灯芯,把火焰挑得更明亮。

薄欢不解地问:“夜里这么亮还怎么睡。”

沈凌夕叹道:“你也知道亮啊……”

薄·大灯泡·欢:……

从白天的清谈会一直到刚才,薄欢都在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的仙修。

沈凌夕神态和举止都与从前无二,灯火给他周身铺上温暖光晕,使他看起来呈现出冰川消融般的温和之感。

薄欢心想自己就是信了老裴的邪,才以为眼前这位是原装的。

不过显然上神亲自坐镇,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因此薄欢震惊过后,更多的是狂喜——天塌了有人能顶得住,总归是件让其他人都松一口气的事。

神魔已经相安无事一段时间,说明一切都在上神掌控之中,他们这些小喽啰犯不着操心大佬的事。

屋内的俩人相顾无言。

薄宗主心中百转千回,一半是在骂大魔头的,另一半则是骂逍遥散仙。沈凌夕则有些心神不宁:慕长渊今晚难道要留宿白鹭城?

慕长渊虽不是恶鬼邪祟,可犯的事一件也没少——擅闯九九八十一重禁制、伪造仙缘、冒犯盟主副盟主、蔑视门规,强闯刑罚院……

沈凌夕甚至还大度地没把他以下犯上、顶撞师尊的事给算进来。

再加上三毒,这一重重罪算下来,都够他投十八次胎了。

早知道三毒也回到了天元廿四年,沈凌夕当初就该制止将慕长渊留在仙盟总部的提议。

他要是早些提出跟慕长渊去鬼界,也省得这么多菜苗遭罪。

通讯灵符毫无动静,上神担心出事,又碍于薄欢在场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可即便他竭力掩饰,但薄欢修的是多情道,哪有看不明白的——慕长渊那身精纯无比的仙缘,除了眼前这位天赋异禀的元婴宗师以外,还有谁提供得了呢?

上神知道采补炉鼎的作用和利害,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知不觉中,薄宗主和裴青野一样陷入了信任的盲区。

玄清上神对他们这些参加过灭世之战的上仙们而言,是永不崩塌的信仰,他们不自觉地就为他找各种理由。

薄欢听见上神淡淡道:“你跟了我一天,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问完我要去找慕川了。

当然,后半句沈凌夕肯定不会说出口。

这是借口送客了,薄欢微微一怔。

刚穿回到天元廿四年的那几天,薄欢心里确实有无数问题想要叩问天道——灭世之战还在继续打吗?心魔是否就此消失?慕长渊还会魔化吗?上神金丹粉碎,对重新修行有影响吗?

然而当薄宗主真正面对沈凌夕时,这些疑问又都好像不重要了。

沈凌夕看起来那样从容淡定——万年的修为说散就散,这世间还有什么是能让他执着的?

换一句话说,万年的修为都散尽,薄欢又还能要求他再为苍生做些什么呢?

所以薄宗主站在原地憋了半晌,只憋出一个问题:“我听别人说,魂元都是魔兽形态,所以魂元之体也必然器大活好需求多,这是真的吗?”

天道上神猝不及黄:???

最终,薄欢在上神恍若实质的杀人目光中夺门而逃,跑到门外笑得直不起身。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擦拭眼角,一边小声嘀咕:“本宗主早就想试试调戏上神的滋味,可算逮着机会,再等你修炼一段时间,说不定天道都要降罪于本宗主了。”

他转念又想,慕长渊那厮都没被雷劈,凭什么自己不能过过嘴瘾?

于是又心安理得起来。

薄欢回味着刚才上神瞪大双眼的模样,心中暗爽:凌夕这孩子看着单纯,可比他师父知情知趣得多了,修无情道都能把魔尊搞到手,果然还是年轻人玩得花。

想着想着又为自己感到惋惜,毕竟薄宗主当真把慕长渊列进自己的“集邮名单”中,想试试“器大活好需求多”的魂元之体。

薄欢自己就是个没心的,想睡谁就去勾引,他本来就不觉得睡了必须负责——仙修动辄几千上万年的寿命,真要负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鱼塘里的鱼太多,薄宗主并不想跟他们当中的任何人组建一个家,他只想给每人发一张床罢了。

可活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世间的痴男怨女吗?

今晚不周山的夜幕月明星稀,薄宗主的身体在凄冷的月光下影影绰绰,雌雄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