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晚心头早已经激起千层浪。
至少她觉得,在这时候,在裴昀身边的便不是她,也该是虞应霜那般的女子。
远瞧着他那端挺如劲松翠竹的背影,秦卿晚有些怀疑。
这真是记忆中那个裴昀?
裴家三郎,往昔在长安是难以用常言形容的神仙少年郎的存在,从他自马上跌落罹难坡脚之后,便终日闭门不见客与轮椅相伴。
饶是被桎梏在轮椅上这数些年,他的风姿丝毫未被折损。似乎当初那场意外只是嫉妒者捏造的谎言,他依旧是为众人遥不可及的美好。
从前的裴昀是如何孤戾冷漠,如何顾体自己形象,现在竟为了一个不谈论道的女人而‘折腰’?
昨日方点染好嫣红丹蔻的指尖逐渐没入掌心,她心中几乎是嫉妒地发狂,但依旧要面不改色维持着看客的云淡风轻以及自己端庄的贵女形象。
空气中清冽的兰花冷香在她鼻底打着旋,将要散尽之时,秦卿晚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不带丝毫缱绻转身离开。
注意到他看向皎皎的目光温柔而澄澈,秦卿晚突然想起初遇他时的景象。
江南烟雨,天光水色,载着裴家小公子的乌篷船在轻微摇曳间缓缓靠岸。
长身玉立,行步翩翩,眉目虽清冷但不失温和矜贵,身后的仆人撑着一把十二骨的油纸伞为他挡微雨。
那时他身体康健,饶是才十二岁,杏衣玉冠,已然出落得十分少年英气。虽不是浓烈的剑眉星目,但江南的淡墨烟雨将他笼罩得甚是美好,恍如谪仙临世。
岸边碧绿妆成的春日嫩柳不知要逊色几分,就连枝头的黄莺也在为他低声婉转,丝毫不掩饰欣喜。
几乎是让人过目难忘的程度。
目光落在木质轮椅上,秦卿晚流转着柔光的杏眼陡然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