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暮最新一条朋友圈是在今早凌晨三点多发的。
文案是官宣。
配图是一位女孩的照片——是阮雨知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她已经有女朋友了。”筱筱说。
阮雨知咽了下口水,另外一只手托着手机,反复看了好几遍。
照片背景好像不是在外面。
她从筱筱手中拿过手机,将图片放大了看。
“你怎么跟探案一样?”筱筱凑过去:“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没有?”
阮雨知:“……”
她把手机还给对方:“照片应该是在家里拍的。”
筱筱茫然的点点头。
这和在哪里拍的又有什么关系?不都是要表达“我有女朋友”了这个意思吗?
她跟阮雨知有时候思维不在一条线上。
阮雨知指腹摩挲着杯子边缘,心想按照宁昭暮的性格,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也不一定。但万一是真的……她不能完全确定,眸光暗颤了几下,心中情感很是复杂。
她跟筱筱说:“要不你还是问问?可能是玩游戏输了?”
“算了。”筱筱说:“我看我还是换个目标吧。”
阮雨知眉心微动。
筱筱双手撑着下巴:“我压根就看不透她的心思。”
“发生什么了?”
“她朋友跟我说她有喜欢的人了,但是宁姐姐自己又否认,然后今天又发这么一条朋友圈,我真的就看不懂了,是不是年纪成熟一点的人都喜欢话里带话这样子啊……”
她看向阮雨知:“好像是,雨知姐你说话也喜欢话里带话。”
阮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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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中医的次数多了,宁昭暮和那位经常给她针灸的老中医都成老友关系了。
老中医每次给她把脉,都要不断的唠叨她,少熬夜少喝酒,但这个“少”字,在每个人的理解中是不一样的,于是后面老中医的叮嘱就成了,别熬夜别喝酒别吃太辣的别吃冷的一日三餐要规律,这个年纪该养生了,你是想等到老了以后身体一堆毛病再来治吗?到时候可来不及了呀。
宁昭暮回答,您这不是让我养生,是要我的命。
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的,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老中医说她心浮气躁,拉着她就去学了香道。
磨研香料是个细致的功夫活,需要顶好的耐心。
宁昭暮做不来,捏着银色小匙子眼睛都看得发晃。
秋季的雨不大,但是一下就是好几天。
有人在门口等雨停,有人在等人送伞,宁昭暮却不觉得这点小雨有什么,悠然自得的走进雨帘中。
淋雨的后果就是她在当天晚上发烧。
以前淋场暴雨外加喝一瓶冰啤酒下肚还能整夜的蹦迪,什么事都没有。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不如二十几岁那会的身体素质好了。
她套好外套,独自打车去医院。
一量体温,三十九度五。
先是打了一针,而后又挂药水,到输液室,她坐下后头歪靠在了椅背上,唇色苍白。
秋季的晚上温度低,医院的椅子是统一的那种布满小洞洞的铁椅子,触感冰凉。
来的时候太难受她没怎么顾忌到外面的冷,只穿了一件比较薄的外套,此刻药水从筋脉流过,一开始还好,打完一瓶药水后,她牙齿都有点发抖。
医院有热水,但是要去外面倒,她自己一个人,根本不方便。
她不喜欢麻烦别人,不到万不得已,能撑的都自己撑,因而她干脆打消了去装热水喝的想法。
但人有三急,憋了又憋,她最后忍不住,还是决定去上一趟厕所。
洗手间应该会有挂药水的地方,她如是想着,见一瓶药水还多着,于是站起来,腿有点无力,还有点发麻,另外一只手举起药水,往外走去。
洗手间在另外一边,她要穿过透风的长廊过去。
外面的风吹在身上更冷了,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个哆嗦一打。
手机不小心从外套口袋里出来,摔在长椅边缘,滑了下,掉进了旁边的小条绿化带上。
她低着眸光,定定的看了手机好几秒,眼神仿佛在说:你能不能自己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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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雨知从对面康复中心的圆拱形门走出来,就看到了长廊上站着的身影。
这个点没什么人,因而很容易就注意到。
她脚步停住,隐在昏暗的地方,凝着目光好一会儿,才看出宁昭暮是东西掉了,自己不方便捡起来。
宁昭暮扎着针的那只冰凉的手,手指动了动,想着弯腰去捡起来,中间挡了一张长椅,她另外一只手又得举着药水,不太够得到,或者得用一些奇怪的姿势才能碰到。
她尝试了下后就直起了身体,想着说还是别逞强了。
看了眼周围,没人从她旁边经过,她想着,要不就等个有缘人,经过时顺便喊对方帮她一下。
于是她就等到了阮雨知。
在看到阮雨知的那一刻,她喉咙咽了咽,愣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对方好像就只是很自然的从这里路过,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需要帮助,于是替她把手机捡了起来。
宁昭暮内心暗暗深呼吸一口气,使得自己表面不显露出什么情绪来,而后侧了下身。
看对方将外套口袋面对着自己,阮雨知顿时明白。
垂眸,将手机塞进对方的口袋里去,担心再次掉下来,她往里放得深一些,手指便不免的触碰到对方的衣服布料。
这个放手机的距离,于她们而言,应该算是比较近的,也是阮雨知觉得,对方的气息,离她最近的一次。她细微的注意到,宁昭暮手背肌肤都冻得有点发紫了。
“谢谢。”宁昭暮礼貌莞尔,淡定的吐出两个字。
阮雨知只好客气的回答:“不用客气。”
没再多说任何一句话,也没多停留一会儿,宁昭暮憋尿憋得膀胱都要炸,举着药水,急匆匆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洗手间隔间门上有挂药水的钩子,于她而言还算方便。
从里面出来,她看到阮雨知还站在长廊那儿,好像就仅仅只挪动了几步。
宁昭暮脚步一顿。
阮雨知侧了点目光,眼眸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晦暗不明。
一阵风吹过,她默然垂了下睫,从阮雨知身边经过。
阮雨知看着她背影,启唇:“你怎么一个人来医院?你对象呢?”
宁昭暮听后怔滞,莫名其妙:“什么对象?”
看样子那个朋友圈真的是玩游戏输了。
阮雨知低声:“没什么。”
而后径直穿过长廊。
经过时,瞥了眼输液室,里面就只有一位男子在陪着妻子打点滴。男子跟妻子说,药水太凉,他去外面买一床毛毯回来。
阮雨知跟着进了那家便利店,挑毛毯时看到那位男子一直在纠结毯子的价格。
男子不高,有点瘸腿,浑身上下布满生活的沧桑,身上穿的好像还是工地的那种工服。
店里毯子有不同的价格,那种轻薄又很保暖的,价格自然是贵一点,阮雨知拿了两床一模一样的,走到男子的身边,问他可不可以帮她一个忙,替她把毯子给输液室另外一名女生。
这个忙不过就是顺手而为的事情,男子是个实诚人,不想让阮雨知破费替他付毯子的钱:“可以的可以的,你不用给我付毯子的钱我也会帮的。”
“这个就当是你帮我的忙,我对你的感谢。”阮雨知已经将两床毯子的钱付完了,而后把毯子给到男子的手上:“你帮我给她倒一些热水喝,但是千万不要说是我给她买的,也不要说碰到过我,你就说毯子是你给她买的。”
男子还是觉得让对方给自己付毯子的钱不太好,可阮雨知坚持不要他还钱,于是他只好接受了。
回到输液室,男子将其中一床毯子放在自己妻子身上,而后看了眼宁昭暮,再是走过去,对她说:“姑娘,晚上天气冷,我看你穿得这么薄,这床毯子就给你用。”
宁昭暮连忙的道谢:“谢谢啊。
“那个,多少钱,我还给你。”宁昭暮说着另外一只手就要去拿手机。
男子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他挠头,本来接受不属于他的感谢,他就已经有点不好意思了。听到对方要还他钱,他神色都有点着急了。
宁昭暮“你给我买毯子我就已经很感谢了,怎么好意思让你出这床毯子的钱。”
虽然他不明白便利店那位女人和眼前这位女人是什么关系,还要瞒着不让对方知道,他不懂,但收钱会让他良心不安。
于是他笨拙的找了个借口:“这床毯子很便宜的,也就二十多块钱,真的不用还。”
“二十多块钱也是钱啊。”宁昭暮执意要给他转钱,男子执意不收。
宁昭暮无奈,只好暂时作罢。
男子去外面倒热水,顺便给宁昭暮也倒了一杯。
热水并不是很热,只能说是温的,但加上毯子,宁昭暮浑身终于暖和了起来。
男子心里对阮雨知给她付了毯子的钱过意不去,所以时不时就问宁昭暮需要什么,看到她杯里没水了就问她还要不要热水喝。
宁昭暮身体比一开始要舒服一点,没那么难受了。
她手指摩挲着毯子一角,捏到标签,看了眼面料成分。
这柔软顺滑的毛,真的只要二十多块钱?她怎么那么不信。
果然,对面的女人同样发出了一样的疑惑。
她问丈夫:“你到底买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