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寿收回迈出的腿,两只脚站在同一级台阶上,油腻的头发从耳后滑到脸前。
没了屏幕照亮的走廊黑得看不清脚下台阶,背后高高的窗户不知为何被木板封死——
或许住在筒片子楼里的人总有些见不得光的家事——于是只在水泥地上留下从窗户缝隙投下的四方微光。
乔寿转过身,慢慢地下了楼。
乔贯松暂时不想回朝戈的消息,于是把手机放在一旁,换下校服,打开屋里的窗户换气。
清新的空气立刻毫不吝啬地、平等地涌进十平米的小屋中,他站在窗边,趴着向外看。
六点半左右的d城还算亮,天光没有彻底暗下去,但已经透出了夕阳的前兆。
筒片子里狭窄的路上总是堆满了各式各样让人意想不到的杂货,比如说一些黑色的垃圾袋,又比如说一张皮破了的旧沙发,还有晾衣服的高架与饭店泼出去的腥水。
筒片子里有不少把上衣卷到胸口乘凉的中年男人,他们身材微胖,挺着大肚子,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是卧在城市肮脏角落的某种玛尔滕斯家族式的狩猎者。
乔贯松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庆幸,他想乔寿至少还是比这些人要强。
他们家楼下的那条窄路,是筒片子里最宽的一条路,据说筒片子原先是个城中村,后来被翻新成了一座小区,但乔贯松在最顶层上俯视着筒片子——说是俯视,也不过是四楼而已——根本看不出它和村儿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窄路也有名儿,叫做条顺路。
条顺路南边传来一阵被人声消磨了大半的轱辘声,乔贯松对它的声音很熟悉,转过头一看,果然是陈晓小推着小车正往条顺路赶。
陈晓小好像从半年前,接管了陈妈的晚班,在她放学后到晚上十点,都是陈晓小在出摊烙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