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尘想要暗中联络老师,让他不要掺和此事,以及劝说那些学生早日散去,不要继续与伍胜对抗,可惜时局变如山倾,难以预料,也难以控制,当他能够联络上齐开博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在齐开博决定重入京师的那一刻,伍胜就注定不会再放过他。
几乎是十年前楚望一案的重演,在齐开博刚刚归朝时,伍胜便以齐开博意图谋反为由,将齐开博,及跟随其的一众学生全部抓捕入狱。
楚逸尘听到此事时,拿笔的手都不自觉颤了一下,虽说伍胜现在还没有宣判会如何处置他们,但齐开博那么大的年纪了,别说是受刑,就是稍微受了点凉,都可能熬不过去,而监狱是什么样的环境,楚逸尘是亲身经历过的,阴冷潮湿,的气味萦绕鼻端,老鼠的啃嚼声日夜作响,便是把身体健康的青年人放到这里面,不出几日,都会憔悴不堪,形销骨立。
不行,得想个办法尽早把老师救出来。楚逸尘努力让自己冷静,他强握住自己不断颤抖的手腕,给赵邺写了封信。
齐开博曾跟楚望伍胜一样是先帝的托孤大臣,伍胜对楚望有杀心,对齐开博也有,只是十年前除掉楚望后,因为齐开博识趣,自己主动隐退,再加之当时的伍胜对朝廷的把控还不强,所以才没有下死手。
但今时不同往日,整个京师都在伍胜的掌控中,可偏偏齐开博却敢率着一众学生跟自己作对,这些人闹得越凶,伍胜心中的忌惮就越深,这让他意识到京都并非稳若金汤的城池,这群他一向看不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便是这城池中暗藏的隐患。
对于隐患,伍胜自然是除之务尽的。
伍胜的杀心如此坚决,眼下旁人都救不了齐开博,唯有赵邺可以,他和楚逸尘一样是齐开博的学生,他同时还有皇帝的身份,可以违背伍胜的命令强行放人,事后伍胜追究起来,赵邺只需说是因为不忍看老师受苦。
赵邺在伍胜面前一直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傀儡形象,他为了昔日的恩师难得大胆一次违抗伍胜的命令,这并不会引起伍胜的忌惮,毕竟齐开博那群学生大都如此,明明一个个平常都是软弱可欺的书生,此刻却敢因为一件本与自己无关的事与手持尖刀的官兵公然对抗。
伍胜只会对能够笼络人心的齐开博愈加忌惮,派出追兵围杀,而只要在把齐开博放走之后及时接应,将其送出京城,便可以保住性命。
楚逸尘将他的计划详尽写到了信中,他以为赵邺会同他一样顾念往日的师生之情,可等来的却是赵邺的拒绝。
赵邺在回信中说得情真意切,他自然也挂心老师的安危,只是此计太险,伍胜被那群学生闹得正是怒火中烧的状态,他若是在此刻出面与伍胜对抗,难保不会被迁怒,而若是因此引起伍胜对他的猜忌,他们的大业便会功亏一篑。
他说了许多,说自己的为难,自己的苦衷,自己为了大业不得不做的牺牲,但这终究都掩盖不住那个令人心冷的结果,他拒绝去救自己昔日的恩师。
同时,他也要求楚逸尘不要再管此事,一切以大局为重。
但楚逸尘怎么能不管?那是他的老师,师者如父,那是在他失去所有亲人后,仅剩的堪比至亲的存在……
“不,等等,先别走!”楚逸尘手脚冰冷地看完信后,叫住送完信就想离开的凌宏,眼下能救老师的只有赵邺,他必须说服赵邺。
但是怎么说服?之前的信件他已经将利害阐述得够清楚了,他还能怎么说服……楚逸尘心如乱麻,而且越急他就越乱,乃至于他说话时都有些语无伦次。
“你帮我跟陛下说,”楚逸尘努力地让自己说得有条理,“救了老师,便能赢取天下士子的支持,而且只要小心行事,此计成功的可能性极大,伍胜应当不会为此猜疑陛下……”
不行,这些他之前都已经说过了,楚逸尘冥思苦想着更有说服力的说辞,但未等他想出来,一直寡言少语,只做个传信媒介的凌宏突然开口说:“楚公子,你也说了只是可能成功,陛下千金之体,怎可以身犯险呢?”
他说话时眼神中带着种怜悯,像是在怜悯楚逸尘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凌宏的一番话让急乱的楚逸尘一下清醒了,是了,他怎么说都是没用的,赵邺不可能同意这件事,因为这是在让他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