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咸的。柏空心想,这就是人类难过的滋味吗?那么爱又是什么滋味呢?
算起来下山已经有半年了,他和楚逸尘从陌生到熟悉,期间发生了很多变化,就比如楚逸尘之前从来都是跟他各睡各的,被子都盖的都不是同一床,今天却紧紧依偎在他怀里,抱他抱得这样紧。
可这样就是爱了吗?他好像依然不太明白。
柏空东想西想的,难得失眠了,到后半夜,他勉强有了点困意时,他突然察觉到怀中人体温的变化,他摸了下楚逸尘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滚烫。
有了上回的经验,柏空倒是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又发烧了。
他的老婆真的很脆弱啊。柏空这样想着,悄悄下了床。
为了预防楚逸尘生病,他除了买补药,治发烧的药他也备了点,正好现在就用上了。
他摸去厨房,燃起柴火熬起了药,又回来等药放凉后给昏睡不醒的楚逸尘喂下去,一番折腾后天已经亮了,柏空去跟云墨说了声,让他照顾好楚逸尘,然后便换上官服,准备出门了。
出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楚逸尘,虽然他答应了对方不要去宫宴,他也从来没有违背过楚逸尘的要求,但是这一回,柏空决定破个例。
忧思过重,再加上昨夜哭到脱力,楚逸尘发着烧,昏睡了几乎一整个白天,等他再次睁开有些发肿的眼皮时,屋外是一片漆黑。
楚逸尘怔怔地望着,他还以为自己只睡了一小会儿,今天还是八月十四,可过了片刻,他突然感觉到不对,柏空呢?
在意识到柏空不见了的时候,他心里突然一阵发慌,他强撑着还未退烧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在起身披衣时,因为头晕,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栽到地上去。
云墨恰好过来,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想把楚逸尘扶回床上。
“公子,你还没退烧呢,好好躺着休息才是。”
楚逸尘却挥开他的手,他急切地问:“柏空呢?”
“柏大人早上就去营中报道了,今天是中秋夜,他现在好像还在宫里值班吧。”云墨劝道,“公子,你先躺下吧,他应该晚些就回来了。”
楚逸尘却没心情去听,在云墨说柏空离开,今天是中秋夜的时候,他面色突然一阵惨白,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他的心头,他手指颤抖着,突然挥开云墨,跌跌撞撞地朝屋外跑去。
“公子,你上哪儿去啊?等等我啊!”云墨似乎在后面叫他,他全然不听。
很难想象一个还发着烧的人能跑得这样快,楚逸尘自己也不敢相信,可他无暇关心这些,他此刻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去找到柏空。
柏空会在哪儿?在宫里吗?
他盼着他在,这样他就可以找到他了,同时也盼着他不在,希望柏空今夜离皇宫越远越好。
他径直朝皇宫跑,按理讲,他这样没有功名,未得召见的人,想闯进皇宫是痴人说梦,可楚逸尘真正跑到宫门处时,却发现宫门处守卫全无。
镇守宫门的侍卫绝不敢这样玩忽职守,除非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发生,把他们全调了过去。
楚逸尘心下恐慌愈重,他横冲直撞地往宫里闯,路上看到惊慌逃窜的宫女太监,和匆匆赶往一个方向的侍卫,夜色中,众人要么忙着逃命,要么忙着去支援,倒也无人注意他这么一个宫外来的闯入者,楚逸尘如有天助般的,顺利到达了喊杀声最大的奉天殿。
细雨楼的人正跟伍胜的亲军激战,而除了他们,还有几支赵邺这些日子秘密联络的勤王军,双方战得不可开交,早已与赵邺通过气的文臣们拥簇在赵邺身边,呼喊着杀伍贼清君侧的口号,勒令叛军立刻缴械投降。
但这些楚逸尘都不在乎,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战场中央,伍胜被一剑穿心的尸体旁,躺着一个身中数箭,血肉都被刺的有些模糊,几乎辨不出原来模样的身影。
“嗡”一下的,像是骤然被人抽掉了骨头,楚逸尘跌跪在地。
他手脚都在颤抖,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他便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他不顾可能会被周围士兵误杀的危险,也不顾耳边传来的好似是赵邺的喊声,他只径直往那具尸体旁边爬。
此刻他心中仍然存有一丝微渺的幻想,可等他真正来到那具尸体旁,看到那张早已死去多时的熟悉脸孔,他终于无法再骗自己。
昨日一直闷痛的心脉处陡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楚逸尘猛吐一口血,随即伏在柏空的尸体上,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