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倒车,退出站台,拐弯,驶出客运中心。
薛砚舟始终看着窗外的自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那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只是,这个恐惧早就已经在无数次的任务中慢慢被忘记。他如今记得的任务记忆,唯有仇慎那个世界。
修真世界,心魔是修行道路上必定会出现的最大障碍。
当初,薛砚舟看到的心魔就是死去的自己。
他用了许久,剖析勘破,之后明白过来。他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遗憾。
真正属于薛砚舟的人生,结束得太快。他死亡的时候,还未成年。短短的十六年中,他甚至没怎么离开过家门。
他叹了口气。
“居然还有看见的一天。”明明都应该忘记了。
“谁?”
薛砚舟回头,却发现坐在身边的狱警变成了熟悉的脸。
“谢队?”
对于他们的忽然出现,薛砚舟已经提不起任何惊讶的感觉。
习惯了。
“嗯。”
谢亦明低头,看了看自己和薛砚舟铐在一起的手。
“谢队,你看见过什么?”
谢亦明的回答,简单明了:“你。”
薛砚舟微微一愣,还是问道:“我?我们以前不认识吧?”
他在装傻,完善人设。
谢亦明:“嗯,不认识,我认识你。”
行吧,这个问题倒也没什么好讨论的,不如说些其他更实际的问题。
比如。
“你怎么会忽然出现?之前是……”
“秦止和顾远洲?同时感受到千纸鹤的召唤,打了一架,我过来。”
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吗?
薛砚舟不免有些失笑,总觉得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某些事情。他很好奇,可是以此时的人设,他不能多问。
关于气运之子,关于一个小说世界只能有一个主角,这都不该是此时薛砚舟应该知道的事情。
谢亦明又问:“你看到什么?”
他停顿一下,艰难解释道:“千纸鹤的机制,是你需要,才会有召唤。”
原来是这样吗?刚刚看到站台上死去的过去的瞬间,自己的情绪波动竟然会这么大。
大到通过千纸鹤传达到了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心中?
“我好像变软弱了。”薛砚舟答非所问。
谢亦明:“无妨,都是你。”
外表冷漠,奉行动口不如动手原则的谢队,有些苦恼。他不善言辞,却能感觉到此时薛砚舟的低落。
他思前想后,依旧只能抬手,试图拍拍薛砚舟的肩。
一抬手,却发现重量不对。
薛砚舟看着两人被铐在一起的手,笑出声来:“这种体验倒是第一次,挺有意思的。”
谢亦明脸颊微微泛红,隔了片刻才说:“是你就好,我走了。”
干脆利落,薛砚舟只眨了下眼睛,眼前的人就再次变回一脸冷漠&#。
这游戏载入速度还挺快。
薛砚舟心中吐槽一句,很快变回一脸乖巧的表情,和所有第四监狱中被驯化的玩家如出一辙。
狱警的视线,只轻描淡写地一扫,随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担心犯人逃跑。
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薛砚舟也闭上眼睛,决定睡上一觉。
大巴晃晃悠悠,出了城,又不知过了多久。
他在广播的声音中,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近日,本市频繁出现失踪事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失踪者都是乘坐火车或者大巴的返乡人员,本台对其亲属进行了独家专访——]
怎么又是这个新闻。
薛砚舟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已经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信号不好,广播断断续续的,还有电流干扰声音。
车内其他乘客似乎都已经睡着了,很安静。除去汽车发动机的噪音和广播的声音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他是,呜呜呜,他说马上就到家了——可是,我等了好几天,他都没有到家,我打电话给他,他却让我不要管他——滋啦——然后他就不见了——]
几天?
薛砚舟微微皱眉。
嘟嘟嘟——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他整个人心中一惊。
“喂,干嘛?”
接起电话的,是坐在前面的年轻人。
这趟大巴上的乘客不多,没有坐满,约莫十来个人的样子。
前面座位是穿着时髦,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染了头暗红色的头发,极为显眼。
“什么三天,我才刚坐上车。妈,你累不累啊,都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了。”
三天?
薛砚舟微微皱眉,仔细听前面人通话的内容。
年轻人打电话的声音不算大,压着声音,却充满了不耐烦。
可是,薛砚舟记得,这应该是对方接起的第一个电话。
他很敏锐,即使在睡梦中也能听到大巴里忽然响起的有内容的交谈。可从刚才到现在,除了广播中的新闻和这个电话,没有其他声音。
“好了好了,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我说了。我没去其他地方鬼混,从学校出来买了票就直接上车了。哎呀,妈,你是不是昨天没睡好?好了好了,你别管我了。”
……
薛砚舟微微皱眉,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他下意识要站起来,却感觉手一动。
坐在旁边的狱警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对哦。
他现在是服刑人员,轻举妄动地话说不定会被击毙,狱警可是配枪的。
薛砚舟只能安静地坐着,静观其变。
大巴继续向前行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前面的红发年轻人睡不着了。他坐直身体,看着窗外。
看着看着,他离窗户越来越近,甚至整个人贴在了窗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