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晓得他没有称帝的胆魄,亦没有治国的本事,他选了我那年幼懦弱的弟弟坐龙椅,自己忙着党同伐异——除了不近女色,俨然与死去的皇帝无甚差别。
朱睿明之死确有值得惋惜之处,他是忠臣、是良将,可偏偏这巍巍大夏唯有这一个朱睿明,让这早该灭亡的大夏要死不死地苟延残喘着,是以我送他往生去了。
我本该不忍的,他可以死在两军交锋中,死在驰援中州途中的天灾下,却不该死在我剑下。
可见到他之时我刚从噩梦中抽身,梦中小骗子躲在崖下呜呜地哭,一面哭一面喊疼,我想去寻他,却被枫树的枝条死死缚住,半寸动弹不得。
惊醒后我头痛欲裂,只欲以最快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而望见朱睿明死不瞑目的形容时,我心中竟无半分触动……我也成了残忍嗜杀之人——或者说,我本就是残忍嗜杀之人,一只被强烈至扭曲的毁灭欲操控的怪物。
——
自然了,偌大国土不可能唯有钱弼忠一股势力,那据说主帅是位毛头小子的大阅,倒颇有意思。
或许穆隐深果真有几分本事,只是那位能令穆隐深心悦诚服、以其名为国号的军师显然更有价值。
几个小司宫交头接耳,说那用自己换一城百姓的卫先生美得神仙一般,我却不以为然——任他是甚么神祇临世,也不会比小骗子好看。
我本是怀着谈合作的心思前往一见,可远远地便听见嘈嘈切切的琵琶声,那卫寒阅似极通音律,一曲简简单单的《中州小调》,撩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守士卒骨头都酥透了。
——
我面无表情地翻窗而入,一刹那以为自己再度堕入沉梦。
否则我怎会又见到了小骗子?
原来所谓「神仙似的」先生,说的是小骗子。
容色招人也便罢了,弹个琵琶也那般招人,瘦弱得小猫崽似的,还敢只身入龙潭虎穴……
还敢单枪匹马去杀钱弼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