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棋子撒了一地,卫寒阅执意要小酌,却又不慎碰翻了酒盏,酒水将狼皮地毯污得一塌糊涂,绒毛都黏成一绺一绺的,延陵钧撤下它换上干净的,将散了架的小猫崽拢进怀里,双唇碰了碰他肿起来的眼帘问道:“如何?东宫后院可有奴才一席之地?”

卫寒阅棋逢对手,大杀四方时不觉光阴流逝,一停战便几乎虚脱了,头也痛,软绵绵地搡他,嗓音中慵倦未散道:“不过尔尔……勉强封个侍君。”

延陵钧一噎,道:“只比你多败一局,便不能有个侧君位吗?”

卫寒阅被搂得透不过气,不由蹬了蹬腿道:“可孤已然有一位侧君了,还正怀着身孕呢。”

延陵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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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之上,满月如硕大铜镜,将如茵草色映得纤毫毕现,一群蓑羽鹤飞越长空,身姿轻盈如万仞山巅之上的旗云。

花颜闺秀,说的便是蓑羽鹤。

靳元题立于矮丘阳面,见蓑羽鹤像卫寒阅,见皎月像卫寒阅,耳畔掠过的夜风也像卫寒阅。

他何尝不知阴面的一双人早已悄悄走远,但他无处可去。

卫寒阅毫不迟疑地将他只身抛在了这万里郊野上,纵然他在此处孤零零地等上一夜,也等不来主子领他回家了。

不能再去寻卫寒阅讨嫌,可回尧太子穹庐又何尝不是形单影只?他只能在这被无限拉长的清夜内一步一步行得极为缓慢,天明之前……天明之前再多瞧一会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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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四更,竹青色的药庐内灯火未熄,秦驱疾似乎压根不需要休息一般,戴着玄冥面具,挽起衣袖往自己前臂上的腧穴扎针。

胳臂上粒粒针孔赫然可见,感官已近麻木,可下针的手稳定精准,仿佛那并非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纵使已察觉不出痛感,可他仍在试图降低能够忽略不计的不适……只盼着下次卫寒阅不会再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