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在这小小一方天地内,再度回味了一番卫寒阅的少年时。

自墨迹的陈旧程度来看,或许并非当日所画,而是在若干年后,在作画之人意识到……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按着回忆中的景象一笔一笔勾勒而成。

小小的卫寒阅缩在书卷后头偷偷打盹的模样,挽弓搭箭时英姿飒爽的模样,抱着小兔子与小狸奴在原野上飞奔的模样,殿试时眉眼青涩却比所有人都从容自若的模样……

此后画面渐渐越来越多地出现背影,大抵这作画人也晓得自己的念头见不得光,故而连正视卫寒阅的面容都不敢。

最大的一幅,是卫寒阅提着笔,往一只正沉睡的、青面獠牙的异兽面上画完两撇胡须的一刹。

从天真烂漫,到芝兰玉树,不含半分猥琐轻亵,仿似只是如实地记录着他一日日长成的数载岁月。

最出格的也不过是卫寒阅小憩时,一只畸形如出自异兽身上的大掌轻轻搁在他发顶……

可这千万张画、满室卫寒阅丢弃的旧物,连卫寒阅簪过的花都被压干裱起……哪里算得上坦坦荡荡、心无杂念?

萧鸣棹目光落在西墙侧的书案上,除了厚厚几沓卫寒阅的手书废稿外,还有一枚狮钮融盖石私印。

融盖石章……是昌京约定俗成的定情之物,赠与心上人,可保三世恩爱。

一世不够,还要求来世,来世的来世。

他步伐僵硬地挪过去,将那枚芙蓉色小章倒过来,只见印面上篆书四字——

“吾爱寒阅。”

吾爱寒阅。

萧鸣棹难以承受般闭了闭眼,融盖石在握紧的拳中碎成齑粉。

这间密室的主人,除了……除了画上那只异兽外不做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