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曳其实不担心这人逃走,因为消息已经传回局里,现在水库下面的车道应该已经被封锁了,很多警察正在赶来,抓到对方就是早晚的事。
所以姜曳让阿c灵活处理。
于是阿c就......
————————
老林他们出来,看到被锁在车上的司机,再看看给姜曳递矿泉水跟毛巾的阿c。
“你怎么把车子解锁的?”
解锁上车,把车子弄到开不了,然后躲在后座,等人匆忙上车要逃走时...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跟反派似的。
阿c倒是不以为然:“这个品牌的车锁好开,有技术的,你们搜网上资料就能看到一些新闻,一般小偷就爱偷这一类的。”
老林跟俩警察无语,默默想着以后不能买这个牌的车。
姜曳也是第一次看到阿c露出这一手,也是有些赞叹,“你这是为了以后换工作而学习新技能吗?”
阿c一板一眼的,“不是,就是觉得以老板你的风格,以后应该能用上这种小偷小摸的事。”
姜曳:“?”
你埋汰谁呢!我没有!虽然我在车后备箱是放了某些工具,但我绝不是那样的人!
司机被拷上了,从车上拉下来,老林让他交代司徒庸在哪,结果这人只是微微勾着嘴角,笑了。
他不说。
姜曳从他衣服上抽出一片粘连的树叶,是银杏。
——————
老林他们压着司机重新进入芦苇荡,从芦苇荡出去后,看到了浅滩,浅滩对面还有个林子,林子中的确有几株银杏,往外是渡口。
很漂亮的银杏,但树下一片血腥,还有一些残存的碎肉,唯独不见尸体。
人呢?
抛水库了?
姜曳他们没找到分尸的重刀。
“他应该没分尸,就带了一把尖刀,要么是把司徒庸整个扔进水里,要么...”
姜曳跑到了渡口,发现几艘龙舟还在,但是!
“缺了一艘,还有一艘呢?”
姜曳看到木板上有水印跟淤泥,猜测司机之前来过这,所以留下了痕迹,但这个位置的一条龙舟不见了。
但往外看去,他们看到了一艘龙舟已经驶入了水库中心位置,上面也没人站着划船,它自己行驶的,跟鬼船似的。
卧槽,这是?
“是马达!”
“上面改装了马达...”
此时姜曳的红外线眼镜却得到无人机的反馈,原来是阿c重新启动无人机探索水库,发现了这艘船,准确地说,是阿c觉得很奇怪,因为在他那边看到的是一团红正在水库中移动。
可是生物的话就不可能在水里这么快啊,那就是有船。
按理说它是红外线热感应,这大晚上的就算龙舟装了马达,它也捕捉不到,所以船上有人。
“司徒庸在那龙舟上!”
众人正打算去营救,眼前能用的也只有其余龙舟了,可是没有浆,船桨不见了。
就在众人头疼的时候,那龙舟忽然燃烧起来了。
燃烧之后,船上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众人头皮发麻,姜曳则是转头看着司机,后者双手铐住,已然是阶下囚,但他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这笑容很纯粹,双目温柔。
姜曳忽然觉得很难受——难受自己在这些案子里面的死者跟凶手身上看到了这种纯粹,如王晓美,如蔡昆,如这个人。
对上姜曳的目光,看着不远处黑暗中在水中央的火光。
老林问:“把我们引到这,就是为了让我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无能为力救人?你这算是仇恨警方吗?”
有龙舟,但是不给船桨,而水库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调来船只救援,耽误的时间至少俩小时。
俩小时,船只要么沉默,要么人都被烧干了。
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的谋杀。
他就是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结果这司机沉默了,是姜曳替他回答:“不是,他是想让司徒庸成为这个水库的一部分,再让这里生活的人每次喝到水都能想起从前。”
“自私,冷漠,遗忘,这些始作俑者心安理得享受着如今的平安喜乐,而他们如在地狱,用二十年都无法释怀。”
司机忍不住看着她。
姜曳继续轻轻说:“你会格斗技,身手很好,加上年纪,据我所知,25个受害者家属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52岁矿工廖成眉的女儿廖芸,当年那件事后,这些矿工的家属投告无门,不是家庭七零八落彻底破败,也有形单只影绝望中自杀的,少部分的人一直坚持上诉。当时20岁的廖芸跟她的母亲孟枝就一直坚持,但后来她们失踪了,彻彻底底消失了,连尸骨都不知道在哪里,但谁在意呢,这里的人,无关此事的人,没人知道,一年一年过去,没人再记得当年的那些人。”
“你想让这里的人想起来,想起你爱的那个人,你的妻子廖芸。”
“是吗,廖家的女婿,陈风。”
——————
姜曳背下了25个矿工所有的家属信息,但陈风跟现在的司机面容相差太大了,不是整容,是情感跟生活的苦难彻底击溃了他。
40多岁的人,脸上皮肤粗糙,沟壑纵横,还有一些伤痕,但完全没处理过,留下了很明显的疤。
而20年前的陈风24岁,容貌清秀,身板清俊,因为是练家子出身,越有几分勃勃英气,在跟廖芸的结婚证件照里面,他咧嘴笑,还露出小酒窝,满眼压不住的幸福,而廖芸长得漂亮,却分外温婉大方,眉眼坚韧,但眼里也是幸福。
他们的眼里有光。
现在的司机眼里也有光,远处水库中心的火光。
还有泪。
他颤抖着嗓子说,“你是第一个说起她的人。”
“如果二十年前,你已经长大,而且也是警察就好了。”
他说着就笑了,眼里含泪。
山林寂静,风很凉,而水库中心的惨叫声已经没了,它还在烧,烧了十几分钟后,马达爆炸,船沉下去了。
——————
警局里,蔡昆坐靠在冰冷的椅子上,靠着墙,用跟警察要来的小本子撕开一张张,在上面写了一些文字。
有些是现代的设备仪器,也有的是玩具,还有的是电视剧的名字...他把它们写上去后,满是老茧的手指零活折叠出了千纸鹤。
一只只小巧的千纸鹤被他整齐放好。
一只又一只。
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十五年,小丸子啊,我撑了十五年看到的这个未来,所有你没看到的,我都烧给你了,你看到了吗?
我连今年的高考题都烧给你了,你会做吗?能不能考上你以前最想上的学校啊?
如果我还能多活几天,我就把一些考试试卷烧给你吧。
————————
姜曳回到老宅之后,老林那边得到了陈风这个人的下一步消息。
“他癌症晚期了,胃癌。”
姜曳沉默了,推开门,看到院子里老太太还盖着毛毯,没看书,只是静静看着院中的老桂树。
“外婆,你对黑金案了解多少?”
老太太抬眸看来,推了下老花镜,但推完后,又取下了它,让姜曳走过去坐她身边。
“等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过去四五个月了,一切尘埃落定,连很多人都失散了。”
姜曳算算时间,“我知道,外婆您那时在处理一个很棘手的案子,是海外基金诈骗案,涉及港督官方内部贪污跟国外资本勾结做套...那时候为了确保安全,您甚至不在家,所有相关办案人员都被秘密保护起来了,是吗?当时连妈妈他们都联系不到您。”
那会她还是个小破孩,对这种事也只有一点印象。
“是,等我办完案子,也是一次巧合才知道,是一个上门来求帮忙的一个汕州老乡人闲谈时提及的,其实那会我们家在汕州全无生意,接触也不多,矿难之事如果是已经盖棺定论,走了正常程序处理完的,连新闻都不会上,就算上了,也不会传到外地。”
这是真的。
“那人说了是那些矿工自己违规导致灾难发生,我当时就觉得很古怪,但案子已经完结,我找了关系问了档案,发现档案里面的内容——定案的关键不缺,但其他细节全部丢失或者模糊掉,我觉得v不太对劲吧,让老家那边认识的朋友打听,结果得知矿工的遗体在那场爆炸中被掩埋极深,经过长时间的寻找,后来也无法辨认区分,最后直接走程序全部火化掉了,而受害者家属去领取家人遗物的时候,发现东西特别少,那时也没几个人有手机,这些遗物都没什么价值。”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证据确凿且线索完全斩断的案子,哪怕是老太太过问,其实也是无用。
“有些家属一开始还坚持,后来发现无望就放弃了,毕竟生活的压力只有自己清楚,也有些人可能拿到了什么好处,最后也放弃了......”
“但这些年,我倒是一直安排人找廖芸跟孟枝。”
老太太皱着眉,“其实我认识孟枝,她以前还喊我一声大姐。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她们从没联系过我,就算那个年代缺乏有效的通讯手段,也还是有渠道能联系的,因为我们家也没完全断掉跟汕州这边的关系,我还因此问过你舅舅跟你妈妈他们,他们都说未曾接触。”
“但司徒飞宇他们死了后,我就明白了。”
姜曳也明白了。
这跟司徒庸有关系,这老东西斩断了俩母女的求救,或者...骗了她们甚至害了她们?
“那外婆您记得陈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