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独酌,大哥好雅兴。”顾长亭走进凉亭。
壮汉嗤道:“大哥叫得真顺口,想攀关系让我给你拔出毒灶?”
“若能如此,最好不过。”顾长亭淡然坦荡,提袍落座,“几日思考,你可想通了?”
“想通什么?”壮汉猛灌一口酒,呛得咳嗽。
顾长亭看出他依然在抗拒,无法说服自己。
待他咳完,顾长亭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你手中的兵器很别致,既有肃杀的寒芒,又有巧夺天工的心思。大哥远离军营仍不忘铁马冰河的岁月,燃魂不灭,待在这宁静阡陌中受憋屈了。”
文绉绉的话听得壮汉心烦,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长亭好整以暇,不紧不慢道:“我想说当今天子才奇思巧,文武双全。你手中的环刃手里戟是他一夜所思,第二日着手打造成型,在操练中不断改进,方显今日的锋芒。”
“你的想象力,创造力、执行力,百试不厌的耐力能与之媲美,我愿助你踏上九阶,坐拥天下。”
壮汉这下听明白了,慧心妙舌的顾相换了种方式规劝自己放下野心,为国效力。
可血海深仇岂能轻易泯灭在唇舌间,日后去地府怎和父亲妹妹交代?
“你不必隐晦劝说,我自知没有做帝王的能力,皇位不是我的最终目标,我要皇家血债血偿。”
顾长亭总算弄清他的动机,果真是寻仇。
如果让他说出痛苦遭遇必会令他更加暴躁,顾长亭稍作沉吟,道:“你若信我,将凶手告诉我,血债我来替你讨。”
“你替我讨?是个好法子。”壮汉点头,“你手眼通天,独得恩宠,比我孤身行事更容易做到,但人我要亲手杀。”
顾长亭并未答应:“皇家犯错,当由国法处置。若人人任意杀戮,天下岂不乱套?”
“你杀没杀过人?”壮汉目光凌厉地盯着顾长亭,问,“上至天子,下至群臣,哪一个的手干净?”
顾长亭迎着他的目光泰然处之,但袖中的手已微微蜷握。
“不回答便是默认。”壮汉森森冷笑,“人人仰望的皓月也有残红时,可你这副病弱身子骨是怎么做到的?秦恕恋你如疯魔,你替他杀人作为回报?亦或是做了先帝的屠刀?秦恕登基前,皇后没少放阴招吧?听说有段时间先帝生了废储之心,却不了了之,仅仅一杯毒酒不可能让先帝对你全然放心,先帝一定有把柄落在你手里。”
顾长亭静静听着,缓缓说道:“你比我想象的有城府,这些密事已经蒙尘,你却知晓,看来布局多时。宫中的内应如今尚在,这会令我很头疼。你曾在哪个军营谋事?”
壮汉愣住,话题转得未免太快。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让我省些力气吧。”顾长亭抬手撑着脸颊,垂下眼睫说,“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壮汉侧目瞥着顾长亭。
他的容貌气质不像世俗中人,偏在世俗最污浊的庙堂安身立命,真讽刺。
壮汉移开目光,闷头喝酒。
顾长亭自顾自地给出交易筹码和交换条件后,合眸等待。
现在的精力一日比不上一日,夏日昼长夜短,缩减了睡眠时间,现在已有些犯困。
对面的壮汉虽是陌生人,但对自己没有危险性,否则自己活不到现在。因此,精神轻松下来便觉倦怠。
壮汉对于交易提议没接受也没拒绝,幽静的院落里一时只有悠长的虫鸣声。
良久后,壮汉说出自己的深仇。
顾长亭没什么反应,恬静的样子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