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宁,你来了,坐下说话。”
卓思衡乐呵呵招呼朋友,在靳嘉眼里简直是没心没肺,但他赶过来实在太渴,连喝两杯茶嗓子里才说得出话:“是我上峰何尚书要我来的。”
“何尚书有何吩咐?”卓思衡没有半点意外。
靳嘉焦虑得根本坐不住,屋子里来回走了两三趟,站住后愁苦道:“你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何尚书这次是真的不打算让步,他知道我们曾是同榜,就想要我来问你最后一句,是不是真的非要如此?你应该知道礼部去找了官家,若真再闹下去,大家都不好看,不如你让一步,只选贤才,同入京讲学那些鸿儒一样,让私学书院推荐人选到国子监就读,你们既能充实生员,也不干扰礼部职权,难道不是一举两得么?”
“嗯,好的,就这么办。”
“哎你也不要太固执了,有些事……”靳嘉忽然愣住了,他呆若木鸡得看向一脸真诚的卓思衡,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方才说得是……可以?”
卓思衡乖巧点头:“是啊,让礼部这么为难,是我考虑不周,既然这样,大家各退一步嘛,我愿意。”
“不是……可是……但是……”靳嘉的手不受控制在空中来回比划,他准备的一肚子劝说的话全憋在喉咙里,像被捏住脖子的公鸡,本该打鸣的时候,却好似噎住只能瞪着眼睛。
“没有什么不是可是但是,我绝对不给老同榜添麻烦,既然乐宁你来说和,我是肯定要给面子的。”卓思衡眨眨眼,“再说,我也不好让官家夹在中间难做不是?”
靳嘉即使被一时突变惊住,也到底是这么多年书没有白读,官没有白当,他马上嗅到诡异,当即道:“不对,不是这样,云山你……你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我一直都很好说话啊,当年邰江南下船上相遇,后来告别之时,你还夸我是你见过的君子中最可比玉的那个,我还受用了好些年,原来你才是口是心非的那个人。”卓思衡一副很是受伤的表情,单手抚住心口,仿佛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真相的打击。
靳嘉惶急得脸都变白了,赶紧替自己解释:“我自然是这样想你的!今天也未变!但是……你是那种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里,心眼最多的!”他一着急,也不说那些高级词汇了,只记得最通俗的说法。
卓思衡这时才笑了说道:“哎我就说,乐宁你必然不会这样想我,既然我是正人君子,那又会有什么诈呢?毕竟吾日三省吾身,今日之省便是此节。你回去就告诉何尚书,说我迷途知返,深觉愧意,他日定然亲自上门,向礼部诸位同僚亲自去赔个不是。”
“你到底是什么打算?阳奉阴违只会给你填更多麻烦,以你今时今日的官职和权柄无异于饮鸩止渴。”靳嘉终于找回了书面语词汇,冷静道,“算了,你或许不打算告知我,这也无妨,但出于同榜之谊,我却是不能不提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