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谢信做了几年丞相,气度变大了,真成“宰相肚里能撑船了”?

谢信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记住我说的就成,多的别管。”

钟誉啧了一声,不再多言。

谢书怀做事,有他自己的道理,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也不打算再置喙。

但林策对徐如用情不专,他不会坐视不理。

他转移话题:“太后薨天,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毒杀太后并非易事,有人早就处心积虑,布下一个局。”谢信故作高深,“那人此前藏在暗处,我们不知他的存在。”

“如今他行动,必然露出痕迹,背后更大的阴谋,很快浮出水面。”

“我们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

林策回到府上,告诉了孙有德太后的死讯。

孙有德呆愣在原地,足足僵了一炷香时间。

沉默良久之后,他黯然一叹:“太后还未至花甲,身体安康,本可长命百岁。”

“她十年前痛失爱女,宣武陛下又才驾崩不到三个月,她两次白头人送黑头人,即便贵为太后,此生憾事良多。”

话音一落,又是片刻沉寂。

随后他哑声道:“淮王殿下少时父母双亡,好不容易才从侯府出来,祖孙团聚两月,还未来得及享受天伦之乐,如今,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宫中事务繁多,他要坐镇皇城主持大局,防止人心慌乱,又要安排太后葬礼,还要找出凶手,这么多事一下子全压在他头上,也不知他应不应付得过来。”

林策缄默不语。

“将军,”孙有德目光恳切看向他,“你……”

“我明日进宫一趟,看看情况。”

太后遭人毒杀,此事甚为严重。

无论内廷外廷,都把消息压着,先调查凶手。

林策虽身负嫌疑,除非他自愿去往廷尉府,羽林卫不敢动他。

但廷尉府不满他仗势欺人专横跋扈,派了卫队守在将军府门口。

此时他若离京,即刻会被视为谋害太后的凶手,由丞相和三公下令缉拿。

林策自然不会在此风口浪尖上擅动,他连将军府都不打算出。

羽林卫在将军府大门守着,监视他动向?

他命人关上府邸大门,一句“病了”,闭门谢客,面具一摘,换做徐校尉的身份,从小门出府。

“镇北将军府的人?求见淮王殿下?”

宫门守卫看着林策递上来的腰牌,将这个镇北军“校尉”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片刻之后才道:“你在这等一下,我进去通报。”

宫里发生大事,进出都检查得极其严格,值守的羽林卫心中不太愿意放这个陌生人入宫。

他们官职相同,京官默认比地方官员高半级,以宫中守卫的职权,本可以直接拒绝让镇北军一介校尉入宫。

怎奈这人长得太漂亮,还拿着林大将军的令牌,不知和林大将军除了上下级,还有没有别的关系。

羽林卫不敢直接阻挠,只能进去找内侍通报。

宫中在追查毒杀太后的凶手,情况十分混乱。所有宫人都经过了严密盘查,能够完全证明清白的,才在宫中继续做事。

其余之人,但凡有一点沾边,都被停了职,继续等待调查。

身负嫌疑的,几乎都待在自己房里,没人敢此刻在宫中胡乱行走。

——都怕自己嫌疑洗不干净,无缘无故遭受不白冤屈。

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个个提心吊胆。

鹤生暂代了宁越之的权职,听到此事,虽禀明淮王,却没说求见的人是谁。

周则意心中烦乱,冷漠道:“将人领去永泰殿。”未再说其他。

鹤生领命而去,叫了一个小常侍,重复了淮王旨意,态度不咸不淡。

内廷里的宦官,权势争夺更甚外廷,说话也极为讲究。

有什么安排,都不会明面上说出来,全靠下面的人揣摩。

小常侍见到鹤生大人的冷漠态度,即刻会意:这人是镇北将军府的,不能直接拒之门外。

但淮王并未打算立刻召见,只需领入殿中,将人晾着就成。

小常侍领命去往宫门,迎接林策进入内宫。

见到这么一个天姿绝世之人,心中登时一惊。

然而从淮王殿下和鹤生大人的态度来看,他们有意冷落,他就得顺着主子的意,故意刁难,才能讨主君欢心。

看菜下碟的小阉宦,本已起了轻视之心,见人相貌出尘,心中更为鄙夷,且暗自腹诽:

身材这么瘦弱,怎么上阵杀敌。拿着将军的令牌,怕不是以色侍人,靠爬床才得了将军喜爱。

这么一想,嫉妒之意更甚,态度更为傲慢。

他鼻孔朝天在前面慢悠悠领路,尖着嗓子,朝这个从穷乡僻壤来的兵士拿腔拿调:“进了宫,别东看西看,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似的。”

“东西也别乱碰,宫里的东西,可不是你们军营中的便宜货,碰坏了,你一条命都陪不起。”

他一路上明着暗着贬低朔北,贬低镇北军,暗示他们这些兵士出身卑贱,不配来京城,来皇宫这样富贵奢华的地方。

这些阉宦狗眼看人低,林策不是不知道。

他忍着没发作,冷笑看他作妖,听听他能把镇北军贬低到什么程度。

毕竟京城的人,心里瞧不上他们,表面照样得恭恭敬敬,点头哈腰。

当着他面拿乔的,他回京两月,今日第一次遇见。

官位不高,架子比谁都大的小常侍将林策领到永泰宫大殿,轻慢道:“等着。殿下忙完要事,自然会召见你。”

林策哑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去告诉淮王,就说徐如找他。”路上听一听这些阉宦的贬损之词,权当打发时间。

要他坐在这里干等?他怕周则意没这个胆。

小常侍鼻孔朝天:“让你等,你就等。殿下政务繁忙,答应见你,已是格外开恩。”

“别说你一个小小校尉,就是你们将军亲自来,也得等着。”

他压小了一点声音,装作自言自语,嘲笑道:“穷山恶水之地来的乡野村夫,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林策蓦地站起身:“周则意在哪儿?”

不给他通传?他自己去找。

“大,大胆!殿下名讳,岂能随意乱喊!”小常侍本打算狗仗人势,眼前之人忽然散出凌人气势,惊得他后背一凉。

这些小阉宦都是色厉内荏,全看主子眼色行事。

他嘴上气势汹汹,心中怕得不行,只能打着颤道:“你,你等着,本官这就去找殿下。”

小常侍快步出门,走往淮王所在的宫殿。

见鹤生立在门口,他急忙上前告状:“鹤生大人,那个镇北军校尉好生放肆。他吵着要见殿下,还直呼殿下名讳。”

“他说他叫……”

“区区一介校尉,谁会在意他叫什么名字。”鹤生不屑瞅了他一眼,“殿下此刻正忙,就算林策亲自来,也得乖乖等着。”

“是,是,小的也是这么给他说的。但是他……”

“你连一个校尉都对付不了?”

小常侍被鹤生叫去接待这个校尉,暗中指使他故意刁难。

他本想趁此机会,给那人难堪,趁此机会展现自己才能,好让大人满意,进而得到殿下赏识。谁料反而暴露了他不堪大用。

他不敢再多言,恭敬告退,返回永泰宫大殿。

到了殿门口,却又不敢进门。

那个校尉是个蛮横无礼的军汉,不知是不是靠爬床上位,以色侍人讨了林策欢心。

他要把人得罪狠了,林策怪罪下来,鹤生大人定然将过错全部甩到他头上。

他思忖片刻,忽然有了主意。

小常侍走到门外一个羽林卫身边,朝对方道:“鹤生大人说了,殿下此时没空接见此人。让他继续等。”

“若他待会闹起来,你们看着办。”

他自己不进去,就在门口守着。

那个校尉要敢大闹宫廷,羽林卫就能把他拿下。

林策在殿内坐了一会,还不见周则意。

他等得不耐,不想再浪费时间,起身出了大殿,打算自己去找。

一出殿门,一柄长戟陡然横在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大胆!皇宫禁地,岂容一个外臣随意走动!”

小常侍心中仍怕这个出身行伍的粗鄙军士,幸好有羽林卫在,也壮了几分胆。

他朝林策怒喝后,又吩咐羽林卫:“此人未得殿下诏令,若出殿门一步,就地拿下!”

羽林卫不知这个小常侍拿着鸡毛当令箭,同样误以为淮王故意把人晾在这里。

一左一右两个守卫把长戟横挡在门口,神色傲慢。

林策一个手握兵权的镇国将军,被一个小阉宦故意刁难,还被羽林卫拦了。

他冷冷一笑,伸手抓住长戟的木柄,运劲一扯,霎然将对方武器抢到自己手中。

“反了!反了!”小常侍没想到这人胆大包天,真敢大闹宫闱。

他仓惶怒吼:“将他拿下!拿下!”

永泰宫正殿门口,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两个羽林卫根本不是林策对手,被他用长戟一扫,轻而易举打倒在地。

然而此处是皇宫禁地,守卫森严。

听到小常侍呼救,很快赶来一整队羽林卫。

一队披甲执锐的兵士将林策牢牢围在中间。

小常侍又急又怕,尖着嗓子大喊:“这人擅闯宫闱,包藏祸心!速速把他拿下!”

林策冷笑,他倒是想看看,谁能拿得下他。

“徐校尉?”羽林卫正要同他动手,一声响亮男声传入众人耳中,“住手!”

羽林卫闻言,纷纷停手,朝那人行礼,“王参将。”

“怎么回事?”王参将低声喝止,“都退下!”

随即上前恭敬问林策:“徐校尉怎么在此处?来找殿下?”

林策觉得这人面熟,盯着他一边看,一边回忆。

想起来了。这个面容稍显青涩的羽林卫小将,此前在广湘王别庄,和搜查恭王私宅时,都和他一起行动过。

羽林卫小将被他看的脸一红,微低下头,朝常侍询问缘由。

“殿下正忙,要他在殿内等着。”小常侍自然不敢说,一切都是他擅自揣摩上意,只能继续狐假虎威,“这人好生放肆,对殿下不敬,还胆大包天妄图强闯宫闱!”

其他人没见过徐如,不知道他身份,王参将却一清二楚。

徐校尉可代行林大将军之职,见他就如见林大将军。

即便宁大人在他面前都得毕恭毕敬,淮王也不敢怠慢。

可此时太后遭人谋害,宫中风声鹤唳,他一时拿不清楚,果真是淮王殿下让他在这等,还是这个小阉宦假传殿下旨意。

他朝林策抱拳:“徐校尉请在此处稍候,末将即刻去朝殿下禀告。”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阉宦可能并未朝周则意禀告。

羽林卫的王参将林策却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