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他应是好意,可这话听入耳中总有些不对味,也不知这到底是在安慰人,还是膈应人。

总之让旁人十分想堵住他的嘴。

不过有了这番自作聪明的调侃逗趣,玲儿脸色几转,担忧惊讶,悲伤怜悯,在她脸上都过了一遍,最后又被迟肆的笑容感染,将杞人忧天的愁绪抛之脑外。

“你们要离开逢山村了?”水灵的眼睛望着迟肆,她依依不舍问道:“你以后还会再来吗?”

迟肆扬眉一笑:“聚散离合皆由缘而起,由缘而灭。若我和姑娘缘分未尽,终有相逢之期。”

即便他说的全是场面上的废话,也废得有点儿禅意。

玲儿收起离愁,把四人送出村口,在金黄暮色中看着那道瘦高的玄色背影,渐渐模糊于马蹄扬起的烟尘。

夕阳西沉,烟霞映天。

金色的麦浪随着清风高低起伏,同秋蝉的鸣叫声一起编织出昙花一现的安宁祥和。

九转十八弯的山间景致处处相似,辨不清来路与归途。

“回头看什么呢?”见谢观柏数次转头回望,迟肆调侃,“你背后的东西一直好好跟着在,不用担心。”

谢观柏睁大圆眼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我真怕她会跟上来。”

方才村口送别的情形再次让他叹为观止。

即便玲儿抛下家人跟着迟肆一道离村,他也丝毫不会觉得奇怪。

“你年纪还小,没去过烟花巷,也没见过巷中盛景,”齐季俊雅的眼梢一弯,一句话调侃了两个人,“咱们家老四,不知多受姑娘们欢迎。”

这一句“咱们家老四”带着上翘的尾音,像飘荡的羽毛轻挠在迟肆心尖上,挠得他心里发痒,三魂七魄也好似轻飘飘地离了体,一时找不着北。

他心花开得正盛,倏然又听到对方下一句——“等哪天你年纪到了,让老四带你去醉红楼,即便千金难求一顾的头牌,也可想见就见。”

齐季往常没少用这些话调侃他,他也厚颜地接下,眉飞色舞道一句“承蒙谬赞,不胜惶恐。”

可今时今日听在耳里,飘然的得色又被一大团棉花压回了心口,堵得他气短胸闷。

他不知这莫名的情绪因何而来,烦躁的心绪也无从发泄,只得一抽身下的马,扬起土尘,将几人甩在身后。

谢观柏没听懂齐季的话,正在沉思去那个叫醉红楼的地方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忽然见迟肆策马疾驰扬长而去,大为疑惑:“他怎么了?”

齐季眼中戏谑更深:“不知道,可能到了每个月心情不好的那几天吧。”

“啊?”谢观柏更加云里雾里,偏头看向师兄,希望能得到一个解答。

谢观河轻咳一声,无奈看了齐季一眼。

师兄沉默不语,齐季笑容戏谑,谢观柏不明就里也猜得到定然不是什么好话,不好再问。

约莫过了半柱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村民们都走火入魔,为何单单玲儿姑娘和孟婆婆平安无事?”

“我问过了玲儿姑娘,”谢观河无视了师弟,“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的一脸惊讶,淡然道:“玲儿姑娘说,孟婆婆是村子里唯一不信神仙,没去庙里上过香的人。”

“我记得她说过,孟婆婆的家不让外人借宿。”齐季也想起了什么,“孟婆婆应是看在玲儿的份上,让我们住了一晚。而老四说,那个法阵缺了阵眼,位置刚好在这院子里。”

谢观河点头:“孟婆婆从不让陌生人进她的院子,所以布阵的人没办法完成整个法阵。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那玲儿姑娘呢?”

谢观河摇头:“她自己也不知。不过……她身上带了一些首饰和平安符,说是都开过光,问我是不是和你身上的一样,有辟邪驱煞的效用。”

“或许有这一可能。只是我们现在已经离村,没办法再让老四看一眼……”

谢观河和齐季你一言我一句,完全没留给谢观柏插嘴的余地。

他闷在旁边听了一会,最终扬起马鞭,大声朝前方喊道:“喂,迟肆,等等我。”

几人再次回到官道上的客栈,已是月入中天。

迟肆相貌超凡脱俗,令人见之难忘。他们不过离开两天,掌柜对他仍然记忆犹新。

见到几人回来,甚至不用客人多吩咐,掌柜已极有眼色地让小二备好房间,上了一桌好菜。

他们快马加鞭飞驰了好几个时辰才赶回客栈,早已饥火烧肠。

饭菜上桌,众人也跟着上桌,迫不及待要大快朵颐祭一祭五脏庙。

路上迟肆心中始终堵着一口气,不知其所起。后来又见到齐季和谢观河聊得热切,旁人插不进嘴,更觉烦闷不已,却又无从排解。

眼见齐季夹了一块肉,他心中愁闷像是终于找到一处宣泄口,二话不说唰的一声,就把对方的东西抢到了自己碗里。

他出筷子的速度疾如闪电快似流星,干脆利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即便当世第一高手,在这等身手面前也只有甘拜下风。

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让谢观柏看得傻了眼。

齐季平日和他都这么闹腾,已经习惯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有别的人在,对方脸皮厚不在乎他人看法,他却不能不要颜面,针锋相对再抢回来。

他无奈一笑,慷慨地表示把这块肉赏给对方,又重新夹了一块。

哪知才刚夹起,又在疾风迅雷的攻势之下被抢了去。

迟肆今日打定了注意,只让齐季吃白饭。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满腔不知名的烦闷消散些许。

谢观柏不知他忽然发哪门子的脾气,静默在一旁不敢说话。又怕他来抢自己碗里的东西,把饭碗悄悄往自己身前挪动了一些。

谢观河暗中观察两人神色,知他俩并非真的闹起来。

但作壁上观有违他的性子,于是他夹了一块肉放入齐季碗里,想打个圆场。

这一举动让迟肆彻底消停。

他瞬间安静下来,也不再折腾,只沉默着飞快刨了几口饭,随后扔下一句“累了,先回房休息”,在三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独自回了房。

一回到房间,真如累了一般,懒散地一头倒在床榻上,不作任何动弹。

他清楚自己的性子,虽然恣心随意肆意妄为,却极少动怒,也很少耍小性子。

他早就看尽人间百态,红尘俗世不过一场烟火,很快就会化作指尖尘埃。朝生暮死的蜉蝣甚至等不到一个眼神流连。

然而这两日的某些画面此刻无可抑制地在脑中一一浮现,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心中莫名其妙又无以名状的情绪,不知从何而来,宛如狂风卷起巨浪在心中澎湃汹涌,惊涛拍岸般打得他坚如磐石的心飘摇不安。

别说旁人看得目瞪口呆,他自己都大惑不解。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时茫然而不知所措。

屋外传来的轻微敲门声,将神游天外的迟肆拉回人间。

他懒得起身,漠然地说了声“进来。”

门被人无声推开,齐季站在门口,笑意深染的温沉眼眸外露了几分担忧之色:“没事吧?”

明明是清沉淡雅的温柔嗓音,却如电闪雷鸣一般重重轰在迟肆心上。他的心脏猛然剧烈一蹦,有如雷鼓,整个人也仿佛触了电,唰的一声从床榻上弹立起来。

手脚全然不受控制,脑子里也一片热气腾腾,像是装了一锅浆糊粘稠得无法思考。

“我看你方才都没怎么吃,想必也没饱,要不要吩咐后厨准备点别的?”齐季靠近他,在床沿边站定,“有没有什么想吃?阳春面如何?”

齐季的功法很特别,时常将气息掩盖的极为隐蔽,要不是亲眼看到眼前身影,几乎难以靠脚步和呼吸察觉到他的存在。

可迟肆此时感觉空气有些凝固,身旁传来一丝温热气息,夹杂着错觉似的朦胧暗香,渗入心脾。耳根的灼热猝然蔓延到了喉内,让他口干舌燥,喉结滚动几许,硬是发不出一点声来。

“怎么了?”见他半天不答话,齐季温声问道,“没事吧?”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迟肆深吸了一口气,如实答道:“脸烫气短胸闷,脑子里空白一片难以思考。”

“不过,”他顿了顿,“不知怎么的,突然一下子就好了。”

在见到对方笑容的那一刻,他心里堵着的那口闷气,须臾之间就消散得不留一点痕迹。余出的空荡,瞬间被另一种喷薄而出滚烫的情绪填满。

齐季仍不放心,微蹙着眉伸手搭上了他手腕上的经脉。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肌骨,迟肆后背瞬间窜过电流般的颤栗。

摇曳的烛火为苍白的骨节添上一层暖黄,细长有力的手指在灯火辉映中赏心悦目到使人难以移开目光。

他的心烦气闷不治而愈,脸却烧得更凶,连带全身都燥热起来。

“脉象有一点快,身上似乎也有些发烫。”齐季把完脉后收回手,“许是感染了风寒,要不要找个大夫开副药?”

“不用!”迟肆猛然绷直了背,“我身强体健,绝对不可能生病。”

“即便习武之人,偶尔染一两次风寒也是常事,哪有人不生病的。”齐季眼梢微弯,“你脉象有力气血畅通,也生不出什么大病。”

“这样,今晚你早些休息,若是明日还觉得有什么不适,我们再去找大夫。”

他精致如画的双眸里又闪过一丝嘲弄:“老四,你该不会害怕喝药吧?”

“怎么可能。大爷我这辈子就没有怕过的东西。”迟肆昂首,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本想好好解释清楚,他不会生病

正版只在晋江。正版只在晋江。正版只在晋江。正版只在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