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被激怒了,拽着他的袖子,着急又愤怒,掉着眼泪把他往玄关推,“走…走……你走啊。”
他没说话,没有显而易见的失落,也没给我什么显著的回应,似乎只是听到了无数句平常话一样。
他只是缓缓转头,看着门那边,俊美的双眸没什么温度。我看不懂他半掩的眼神,冰冷的、无机质的,但没什么的敌意,我甚至觉得他想说些什么,但不是对我。
异常不合时宜的安静,甚至让我有寂冷的感觉。
就在我想继续推他的时候,他缓缓转过头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甚至如发现什么无法遮掩的关键裂缝一样,低头缓慢地露出一个健气的轻笑,“没关系,梦光,我会等你的。明天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吃!!我什么都不吃!我吃什么都没味道!有什么用!”
我推他,他怀里抱着盛放废品的纸箱子,慢得像乌龟,我急得想要掐他,但是这样显然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一种奖励,甚至露出了「被掐也很可爱」的表情。
这个变态……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重重关上门,尖声气愤地,“滚!给我滚出去!”
他投降一样,把墨镜慢条斯理地戴上鼻梁离开了,临走时还很缓慢地带上了门。我的心情却沉重又难过,缀满了水般,在客厅一个人哭。
想到马上七海或许会回来,又觉得无力,甚至觉得这个生日不如不过好。空寂的房间无措又冰冷,就像我坠入谷底的心情。
【五】
丈夫按响门铃的时候,我正盯着桌子上的蛋糕出神。
指针停在十一点半。
我想不起为什么要留下它,可能是因为那个被蜡烛融化到一半的巧克力牌没什么威胁性,也可能这是我这个狼狈的生日里唯一的纪念品。
只因为我而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物品。
我的情绪一直调节的不错,一直生气或伤心的话就不要活了,生病的时候流的眼泪让我已经习惯下一秒平静下来,虽然在某个深夜可能还会爆发。
丈夫进门时带来一阵潮湿的雾气,雨下得好像更大了,要将整个城市都淹没一般。丈夫抱住我说“生日快乐”的时候,我甚至能够露出欣喜的笑容。
我觉得我精神分裂了。控制不住想那些杂乱的事情,耳边都是回音细语。可是看到丈夫的脸,我又像拥有无尽的安定剂般,出奇的、甚至奇异地冷静安宁。
丈夫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蛋糕上,看了一会儿,把领口的领带松下来,眉眼有长途跋涉的疲倦。
不知道在哪里被雨滚过,西装是干净的,修长的指节却被雨水泡的发白。
“建人今天的航班没有取消吗?”我问,“要洗澡吗?”
“取消了,但客户帮我包了私人飞机,那边天气消停了点,勉强可以飞,赶了点,不过总算来得及。”丈夫解开衬衫的前端两个扣子,摇了摇头道:“等一会吧,只是…有点饿。”
“那我去帮建人做点东西吃……”我扎起杂乱的长发,从沙发起身。
伸出手臂,微微弯身,轻而易举地缓慢按住我要起身的肩膀,丈夫平静地道:“已经很晚了,没必要,我吃点蛋糕就好了,桌子上不是有蛋糕吗?”
“可是……”看着两铲子下去有点破坏卖相的蛋糕,我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这就足够了吗?”
窗外的雨声规律地由远而近。
丈夫淡淡,看着我,目光静如流水。
“这样还不足够吗?”
怎么…
这样看着我?
“因为……太甜了嘛,感觉不是七海的味口。”我有些无措,他很少这样专注地、毫不掩饰地看着我,没有起伏的语调听起来很冰冷,让我很没安全感,“你看起来很累。”
他没有说话。
房间安静了几秒。
我的思绪却像连接后一瞬断片,无端出了一身冷汗。
等……
窗外炸起一道闷声的虚雷,闪烁的光后便是把整个室内都照凉的刺眼光芒。丈夫的眼澹凉如雪。
…刚刚说了什么?
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尝不出味道是上周和丈夫前去医院确诊的事,他很平静地在饭桌上提起了这个问题,叫我不要为了家庭而委屈自己,我的回答是“已经习惯了嘛、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做饭了”,但还是拗不过他,到医院去检查确诊。
如果我尝不出味道的话。
又怎么要求甜度、怎么知道会是他不会喜欢的口味呢?
我……
看着妻子,他静了一会儿,深邃的五官显得有些疲倦和厌怠,把解下的领带打在沙发上,语气平淡,“我从德国给你带了生日礼物,不过被雨淋湿了。”
我颤抖着嘴唇,站在原地,像被定住了,“谢谢、建…建人……我。”
“别这样,”他似乎是有点头疼,蹙眉低目,看了一会儿地板,又像是在思索情绪,声音沙哑,“五条刚刚走的话……他把你弄哭了…?”
“我…不、不是的。”
拉开椅子,坐在蛋糕前,他微微仰头,指尖抵着太阳穴,目光冰凉地看着巧克力立牌,似乎有些出神。
“建人,”我心中升起恐惧感,嘴唇都在颤抖。
他拿起勺子,停在半空,又放下去。
手腕斜抵着桌面,他平静地,“我以为你心情好了点,我在外面等到你不哭了才进来。”
我兀然想起客人临走时望着紧锁的门的方向时,寂冷无声又难以解读的眼神。
“这样,”他顿了顿,“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