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为、你为什么?”

咬着牙,他的脸色苍白,眼角殷红,按住她的肩膀。

两人一起倒在铺了柔软地毯的地板上,墨发如山水画般交织。

他修长的手因为忍耐而青筋暴起,移到她的脖颈上时,唇间溢出破碎的话语,“我……”

妻子小声地哭泣,没有挣脱他用尽力气攥紧的手,似乎做好了被他杀掉的准备。

看着胆小的妻子,他兀地,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好笑,又似乎是对自己的嘲讽。

腹部的疼痛让他额头溢出冷汗,显得这声笑格外诡谲。

诅咒逐渐蔓延到了整间屋子。

在术师的眼里,这里就像修罗地狱一般,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扭曲画面。

这其中最显眼的、最干净的。

是……我的梦光……

为什么在这样拥挤的、被黑暗布满的画面里,她还是这样的美丽呢?

梦光……

要掐下去吗?

罕见地迷茫、出神地望着她鸦青色铺散在地板上的墨发。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般,“啊,这样下去的话,不需要我动手,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被诅咒勾连的两个人。

作为被爱诅咒才能够活下来的她,如果没有主体可以爱的话……

“你恨我吗……?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样胆小的妻子。竟然做出了这样的觉悟?

想到这一点,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妻子的眼睛,艰难地支起上身,想说出什么诅咒的话来,“你…”

最后咬牙脱出口的,却是令人感慨的脆弱话语,“不行啊,梦光,不可以杀掉我啊,这样下去你死掉了怎么办呢?”

松开一只手,抵在她的指间,他费力地摸上她纤细的手指,“把、把戒指取下来,用这把刀切断尾指的话……还来得及。”

梦光,梦光。

如果她死掉了的话。

心脏处传来快要让大脑都宕机的疼痛与酸痛感。

连呼吸都裹挟着无法思考的痛苦。

……

取不下来?

为什么?

“杰,杰……”宫野尾梦光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脸庞,“说话啊,你不说话的话,我好害怕、”

因为感觉要死掉的关系吗?

总觉得,

好想恨她……但是。

比起她的死亡。

「如果她能够幸福……

我会先掉眼泪吧。」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酸涩的感觉重新填满心头。

“我在这里。梦光…别哭了。”他沙哑地开口,“天,你真的是……你恨我吗?”

她摇摇头,依旧呼唤道:“杰…杰?”

“我在、别喊了,头痛死了。”看着她摇头的动作,他内心竟然涌出一份扭曲的欣慰与愉快。

如释重负般,他颓然地松开钳制住她脖颈的手,翻到电视柜的一侧,“我要死了吗?在这个时候?天……”

说着,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杰?”

喊什么?这个时候应该拿起刀来再捅我两下吧。

虽然……还有机会。

咒力还能够支撑忍耐一定的时间,如果从这里能够勉强地走到长廊那边的话…或许——

太惊讶了,所以没有冷静下来。现在仔细想想的话,也只是那种濒死感淹没了理智而已。

这样的伤…

“杰……?”

犹豫的语调,妻子缓慢地抚上自己的脸庞。

这个眼神——

不是看我的。

更像是……透过我在看别人。

欸?

无法思考。

这种感觉……不是死亡。

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从刚刚开始,呼唤的对象……就不是我。

【啊。

是这样吗。

匕首根本就没有致命的效用,只是某种用血打开通道的工具而已。

从哪里得来的呢?

隐藏得这样好,或许是因为我根本没设防的缘故吧。

因为诅咒而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梦光,如果不爱着“我”的话就没有办法活下去。

一开始就是凭借着“梦光要爱我”的诅咒连结在这个世界的,在签下契约后,就算坦然地承认爱也可以留在这里。

但如果……一旦产生了

“如果能够让她活下去、不爱我也没关系的”

的想法的话——

不就算是自我放弃了吗?】

呼吸缓慢地悄然停滞。

紫色的瞳孔在彻底换散前一瞬紧缩。

意识消散前最后的想法,荒诞可笑地像点燃的线香被火点吞噬

——为什么、我不能够让她获得幸福的话,又为什么让我遇到她呢?

那样令人嫉妒的……咫尺可得的人生。

我……没有好好地握住吗?

「明明我那么想让她幸福的。」

我们的婚姻,我们的爱情……我们的

……

戛然而止了。

【六】

……

寂静的暗室。

长廊外响起簌簌的竹声。

风的声音寂冷。

“啊,终于回来了啊。”

暗室的正中央,已经失去呼吸的年轻的教主缓慢地重新抬起头来。

他微微眯眼,抬起指腹,慢慢抹去脸颊旁的血迹,“什么你们的,这样自大的话也能够说出口,恶心死了。”

虚化的视线重新凝聚,打量着狼狈的房间,他不赞成地哀叹,“天,搞得乱七八糟,这个神经病。”

稍微地坐起身一点,俊美的男人修指点了点额角,“虽然我也会痛,但是……抢占别人爱妻的人就是捅捅才长记性吧。”

嗯。

回来了啊……

说话间,难以抑制低沉的喘息中,他感到一种逐渐被满足溢满、现实存在的扭曲快感,隐秘地随着伤口的痛苦而蔓延。

「被选择的感觉果然很好」

狭长深邃的长眸舒缓地合上,慢慢仰头,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他若有所思地,利落地拔出腹部的匕首。

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匕首从苍白的、关节泛白的修指滑落,落在厚重温暖的地毯上,几乎无声。

只有血迹狰狞地展现出他轻描淡写的痛苦。

深深而缓慢地呼吸,他缓缓睁眼,朝着茫然低头、看着手上血迹的妻子露出一个温和的、有些着迷而出神的笑。

“有好好地按照我说的去做呢,梦光。我真的——很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