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她需要药,她自尊心那么强,明知道会被刁难,但她还是去了,说明那些药对她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周瑭目光恳求,“我只是把药带给她。悄悄的,绝对不让任何人发现。”
他抿唇,小声道:“不见面也可以的。”
郑嬷嬷仍是担心他的安危,不肯点头。
“嬷嬷。”周瑭揪住她的衣摆,撒娇似的摇一摇。
这样的情态,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郑嬷嬷只得应下。
他们先把份例送回云蒸院,周瑭向郑嬷嬷演示了自己的轻功,骇得她好一阵没回过神。
周瑭又顺势坦白了自己之前翻墙送药的事,郑嬷嬷一阵后怕,但看到全须全尾、且对二表兄满口夸赞的小主子,她心里对那位疯二郎的看法,产生了一丝动摇。
难道真如瑭儿所说,那位二公子是个对孩子很和善的人?
他们不清楚薛成璧的那份药单上写了什么,于是带了他之前发热症时吃的药草。郑嬷嬷寻了个落东西的由头,牵着周瑭折返内务库,看能不能恰巧碰上二公子。
薛成璧还在内务库。
清平院只有他一个人,来回搬份例要多走几趟。
鞭笞丁巳溅出的鲜血还残留在青石板上,奴婢们窃声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事,传着薛成璧的小话。
“表姑娘纯善,又是同病相怜,才好心替他说话。但二公子对表姑娘还是冷着个脸,没有半点感激之心。”
“他对清平院的旧仆也是如此,前几年所有想接近他的人,都被他恶语相向赶走了。”
“活该没人愿意帮他……”
现在周瑭再听到这些话,心里已经没有被主角冷落的难受了。
他好心疼啊。
在薛成璧去偏僻库房取陈旧次品的时候,周瑭拉着郑嬷嬷跟了上去。
他没有进入库房,而是站在库房外的窗牖下,拿出昨晚缝好的小荷包,假装和郑嬷嬷叙话。
屋内,薛成璧正走到窗边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周瑭故意扬起的声音:
“这荷包上的兰花可真好看,是谁描的绣样呀,简直是仙女下凡!”
薛成璧:“……”
屋子里面没有动静,周瑭又拿出了给《奸臣》写五万字书评的气势,把荷包上的兰花从里到外夸得天花乱坠,连口气都不带歇。
若是旁人这样拍马屁,定然肉麻。但对于周瑭来说,这些话就只是实话实说,把他的公主姐姐夸到天上,他都不会脸红。
还没夸两句,里面就传出了薛成璧冷淡的声音。
“我不会感激你。别白费力气了。”
周瑭抱住荷包一笑:“我不要你感激啊。”
不要感激,那就是想要其他物质性的报答了。
薛成璧漠然想着。
如果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冰冷交易,那么周瑭就不会像那个送他湖笔的嬷嬷一样,无私地给予他温情,用感激麻痹了他的理智,再狠狠夺走,将他踹入深渊。
这倒也让人安心。
但他一个遭厌弃的疯庶子,毫无利用价值,到底有何可图谋?
薛成璧冷冷提醒周瑭:“我一无所有,他们都厌我、怕我。你看不明白吗?”
周瑭一呆。
主角在……自卑?
在面对那些恶意时,主角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动于衷。
他光芒万丈的公主,怎么可以自怨自艾呢?
快夸夸她,帮她振作起来!
“那些人胆子太小,而且有眼无珠,不知道你的好。”周瑭大声道,“但我知道——二表兄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好人?
孩子的声音特别认真,充满了情绪感染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龙困浅滩、明珠蒙尘。
错愕之后,薛成璧阵阵发笑。
竟有人说,二房的疯子是个好人。
薛成璧笑得止不住,半晌才直言道:“你好像有点笨。”
嗓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温和。
郑嬷嬷在一旁听着,又恼火,又觉得他所言非虚。
自家小公子,哪里都聪明,怎么就对这个薛二公子有种奇怪的错误认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