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璧总是一丝不苟的墨发翘起了两撮,还很对称,像一对呆呆的狼耳朵。
周瑭笑盈盈道:“二表兄那么可爱,为什么总要装作很凶呢?”
薛成璧僵住。
凶巴巴的脸绷不住了,耳尖隐隐泛红,又要硬忍着,表情很怪。
他索性埋进毛裘大氅,把自己整个藏起来。
这样别人看不到他了。
周瑭的笑渐渐淡了下来。
他望着大氅下的小少年,那么努力地减少着存在感,只为不牵连到他。
他仿佛看到了薛成璧内心深处,那个因为病症而自卑的孩子。
周瑭想了想,抱着膝盖道:“其实今天我特别害怕。”
薛成璧不解。
“既然怕,那为什么还要拒绝…还要救人?”他攥紧拳,“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不值得你冒险。”
“不值得吗?”周瑭歪头。
他全身都裹在毛裘里,只留一张冻得雪白的小脸。
“我被恶犬追咬的时候,害怕得心脏都快蹦出来的时候,是二表兄好心救了我。”
“所以当我的亲人遇到危险,我就想起了二表兄。”
“我想像你一样勇敢,想把你的好心传递下去。”
周瑭浅浅笑了。
“所以,是很值当的呀。”
薛成璧瞳孔缩紧。
是他给了周瑭勇气吗?
心里磨过沉甸甸的钝痛感。
“我可不是因为好心。”薛成璧低声道。
那是因为什么?
……对了,是因为偿还。
这样一个简单浅显的问题,薛成璧竟犹疑了一小会儿才回答上来。
老夫人行事雷厉风行,没过多久就处理完了骚乱。
周瑭、薛萌还有那几个受伤受惊的婢女,都被妥善地安顿在听雪堂里取暖压惊。
让人惊讶的是,永远被冷落遗忘的薛成璧,也被老夫人特别嘱咐,请进了听雪堂里安歇。
郑嬷嬷捧着一碗驱寒的姜汤,一勺勺喂给周瑭。
姜汤辛辣,周瑭吞咽得艰难。可是抬头一看,对面薛成璧一口气就喝光了姜汤,周瑭顿时鼓起勇气,自己抱过姜汤碗,咬着牙灌下了汤水。
家仆来报,说在鉴湖花厅闹事的八条恶犬已伏诛。
“二房里其余的也一并打死、烧掉。”老夫人嗓音沉缓,“以后府里不得再大规模饲养猎犬。”
家仆领命而去。
片刻后他再回来,衣角已沾了血迹。
“二房豢养的共计六十九条猎犬已全部处理完毕。只是三公子起初拦着不让,后来又要摔鞭子伤人,二夫人也闹得哭天抢地。小人们实在难办。”
老夫人怒极,狠狠一拍镇尺。
“纵恶犬咬伤婢女,害他两个妹妹冬日落湖,还嫌他惹的事不够多么?!”
“寻死觅活,呵,”她冷笑一声,“速速把薛环那个不肖子孙提过来!”
就在这时,一名仆妇小步跑来,附在老夫人耳边道:“二爷刚下朝,就怒气冲冲地向这边来了,许是听说了府里发生的事。”
话音未落,薛二爷一身朱红官服,大步抢进屋来。
进屋就是重重一拜:“孩儿不孝,没管束好儿子,让母亲受惊了。”
老夫人示意他起来。
薛二爷直起身,抬眼看到薛成璧,神色瞬间变得狰狞凶恶。
“孽畜!”
他指着薛成璧的鼻子,胡乱抓起一只茶盏就要砸过去。
“当初就不该让你们母子入府,否则还轮得到你四处发癫、惊扰女眷?我这就叫人牙子来把你们发卖了!”
周瑭惊呆了。
薛二爷是来兴师问罪的没错——可怎么是找主角兴师问罪啊?
这也太黑白不分了吧?
周瑭刚气哼哼地蹦起来,老夫人便扬起镇尺,把桌案拍得砰砰作响。
“反了天了!!”她嗓门比二爷还洪亮。
“如果不是二郎果断跳湖救人,府里两个孩子早就沉在湖里冻死、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