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走廊,於星夜曾经随口抱怨过。
说是层高不够,还没窗没栏的,显得一点儿也不通透大气,像条豁口似的,好在不算长,不然走进去都像要憋气。
现下她家的门被拉开到半路,倒像是豁口里,再拉出一道豁口来。
两人就这么一里一外,隔框对立。
一个比一个高大宽厚,松松地站着,也将豁口生生堵死。
明暗疏密间,简单的站位似乎自行赋予了额外的立场。
使得对视起来的眼神,都像是在较量着什么。
卡尔是没办法,职业特性使然,一套精英皮囊嵌在面上。
这样的人,即使精致到刻薄的程度,也会让你忍不住觉得合情合理。
而瑞德却不是。
跟卡尔比起来,瑞德也绝不是没心眼的人。
相反,他像是大多数时候,都甚至不屑于使心眼,更不屑于去体会旁人的心眼。
因而他对卡尔这个人,天然地没有好感。
原本其实也谈不上有什么敌意,但架不住於星夜三番五次地在卡尔面前,表现得好像要跟瑞德撇清关系一样。
很不直白,但她压根不懂藏,轻易就被他察觉到。
瑞德简短地回忆了一下,先是在他车上的时候还磕磕巴巴舍不得走,转头看见卡尔,就开始慌里慌张,说他只是朋友。
再是他生日,她在他家过夜了,留下的时候不见她别扭,睡一觉起来接到卡尔的电话,就开始心虚回避。
这么算下来,於星夜的这幅躲躲闪闪的态度,还真是一视同仁,不光对他是这样,对卡尔看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瑞德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欣慰。
这会儿又在她家门口跟卡尔面对面上,瑞德只觉得,这人的表情实在欠揍。
明眼一看,就知道端的是假笑,他偏偏还要从假笑里挤出真切来,倒成了不买账的人的不是了。
卡尔一边借着笑,一边不露声色地上下打量:“你这是......来找星夜?”
瑞德倒没显出意外,对卡尔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姓氏没有提出疑问,只问:“她不在家吗?”
卡尔耸肩:“在医院。”
瑞德立马变了脸色,“医院?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卡尔这下又开始作大方状,半点不卖关子,知道什么说什么。
“出了个小车祸。”
“怎么,莱特丽先生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她吗?”
然后不等瑞德回答,卡尔又忽然醒悟似的,拍着脑门假惺惺地“啊呀”一声:
“只不过......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她这么跟你说的?”
卡尔像是没看见瑞德陡然沉下去的脸色,眯眼一笑,“看我,光顾着跟小莱特丽先生打招呼了,忘了星夜还在医院等着我呢,你看,这......”
瑞德盯住他做作的表现,心里百分百确定,他就是故意的。
至于目的,他暂时还不清楚。
瑞德鼓胀的胸膛因为忍耐克制而悄然起伏,他深吸一口气,退开半步,“走吧,我跟你去。”
卡尔对他的忍气吞声还算满意,笑着请他稍等,自己返回屋里去拿收好的东西。
瑞德留在原地,从遗留的门缝里,一眼瞧见屋子里的玄关柜上,那只金属盘子。
泛着光的鹿角上,挂着一片亮银色的钥匙。
他想起上回小姑娘翘课跑回家,结果发现自己忘带钥匙。
那天早晨,钥匙的确是在他手上。
后来她不知怎么又想起这事来,挤在他身边笑得促狭,像只得意的猫,“想不到你还挺会来事的嘛,趁着送我上学,把我家门钥匙都拿到手了。”
瑞德当时目不斜视地为自己正名:“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