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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灰蒙蒙的,天上乌云堆积成山,隐隐有压城之势;光秃秃的树枝直愣愣的翘着,将乌云稀薄的地方将天空戳出几个洞,星星点点的雪沫子自洞里簌簌漏下,被刺骨朔风卷覆在屋顶上、街道上,将整个盛安城染成一片圣洁的白。

自打程念脱离奴籍,她在府中便不用在做粗活,每日便是读书写字,替容策读边疆战报,或跟着容策习武,其余时间都在母亲膝盖下尽孝——虽然母亲从未在她跟前说过心中的苦楚,但她听秀明姑姑说过,那时母亲身怀六甲却被打入掖庭为奴,每日除了要做各种粗活累活之外,还时常被别的奴婢落井下石。而自己在母亲肚子里时不甚听话,时常闹得母亲苦不堪言,有一次母亲忍着抽痛的肚子干活,竟晕倒在半路,幸亏被秀明姑姑遇见,才将母亲扶回房休息。

也是程念运气好,出生时正直乾明帝改元之际,天下大赦,加之又是个女儿身,这才堪堪留得一命。

阁子被炭盆里旺盛的炭火熏得暖融融的,程念跪坐在细羊毛地毯上,将头靠在母亲的腿上,语气温软,隐去人前从容冷静,只剩小姑娘的乖巧,“我的娘亲,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娘亲!”

程母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鬓角,目光怜爱,语气轻柔,“娘的念儿,也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女儿。”

当初天下大乱,她被夫家抛弃,继而进入掖庭为奴,伤心欲绝的她上吊自尽,奈何死得不干净,被人救下时还剩一口气。

她本无求生意志,迷迷糊糊之间却听见耳旁响起一阵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实在吵人,后来不知怎的就睁开了眼,啼哭声顿止,肚里却被小家伙轻轻拱了一下。

那时她便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福星,她活下去的理由。

从云端跌落泥泞固然痛苦,但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在泥泞里活下去。活下去,日子总会变好的吧?

母女俩就这般静静依偎着,各自沉浸在昔日或好或坏的回忆里。忽然,纱帘微动,一名青衣婢女端着托盘进屋来,笑眯眯道:“伯母,阿念,厨房又炖了燕窝粥,管家让我给你们送过来咧!”来人正是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