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灭亡其一原因便是因为宦官干政。陈恩福品性纯良,奉命行事,虽得盛宠却并不跋扈,对朝中官员皆是笑脸相迎,但那些官员愈发厌恶他这般谄媚模样,他虽不似前朝那些阴暗残暴、党同伐异的太监,但宦官干政本就忌讳。于是被有心之人人抓住小辫子,给他扣上“宦官误国”的帽子,于是,慕桓联合周围几州刺史以“清君侧”的名义举旗除奸臣。
慕家乃燕荆地区名门望族,慕桓(乾明帝)的祖父官至大将军,曾追随高祖征战天下,在军中极有威望。且慕桓玲珑心思,善于交际、时不时跑去邻州刺史家里送礼闲聊,顺道展开三寸不烂之舌纵横捭阖,那些俊杰很是识时务,知道当今天子不堪肩负天下重任,于是与慕桓统一战线,八百里急报传至京都,景和帝这才自名花美酒中抬起头来,匆忙召集臣子,商量平叛之计。贼军来势汹汹,对陈恩福不满的臣子们趁机谏言,砍下陈恩福的脑袋以昭示天下。
景和帝是个多情的,况且陈恩福自幼陪着他长大,他极其舍不得,于是道:“慕贼用心险恶,早有叛君之意,清君侧是假,夺位是真。纵然除去恩福,他日慕贼必定会再寻借口叛乱,此事由朕之怠惰而成,岂能怪罪恩福?”
景和帝有文人风骨,宁愿舍去龙位,舍去性命,也不愿只为求苟活于世而牺牲亲近之人。
就在慕家军一路势如破竹向京城进宫时,景和帝夜里急召梧州刺史奚回进京,将刚出生的皇孙儿交予奚回,并让他投靠慕桓,留得一席之地,护住太子唯一的血脉。
他太清楚燕荆慕家的势力了。
……
听完程昀的讲述,程念垂睫看着湖中大片红色锦鲤,却像在湖中晕开的一滩血,格外刺眼。
“他们又怎知,在虚阳山脚被摔死的那个婴儿,也许也是那户人家唯一的血脉。”
程昀笑笑,不语。
女儿家向来心软,心善,这也是为何成不了大事的原因。成事者,须抛弃伦理道德、世俗人情,不闻天下唾骂声,为达到明确的目标,不择手段。
纵然昔日为草寇贼子,功成后,胜者为王,天下黎庶皆跪拜。
朝为山中匪,暮登天子堂。
这是帝王术。
转眼已过月余,潜藏在巨鹿城中的密探回来禀报,在乱葬岗发现桃夭的尸体时,只剩下一个脑袋和被狼啃得残缺不全的残破身躯。
那时程宰相正与奚回在堂中饮茶,听闻密探禀报,面不改色喝茶,眼光却沉下几分——得知程念的身份后他便猜到了,定是容策小儿发现端倪,她这出息孙女才潜入府邸偷解药。
将蓝釉连理枝纹茶盏搁置在桌面上,他问了几句容策的近况,密探说近日见容策出城巡视,依旧如往日那般丰神俊朗、精神抖擞,神气得像一只开屏孔雀,半点瞧不出像中毒的样子。
程宰相脸色蓦然转黑,阴阴似乌云笼罩,隐隐有催城之势,嗓音严厉,“速速去把昀儿和程念给老夫叫来!”
第20章 咫尺千山隔(五)
守在门口的侍卫领命前去,不多时,堂外传来说话时,兄妹俩并肩入堂。
“孙儿给祖父请安——”
程念也微微屈膝,语气恭敬却并不亲昵,“孙女给祖父请安。”
程宰相冷冷道:“请安就不必了,不把老夫气死已经是老天有眼。”语罢,转眸盯着程昀,眼底微有怒意,“祖父本以为你是个顾大局的,没想到昀儿你也和你妹妹一样胡闹!”
程宰相怒火中烧,一缕胡子气得发抖,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大堂。程昀跪下,“祖父息怒,您责罚孙儿便是,只是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程宰相的气顿时消却几分——当年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浑身中箭而死,昀儿对慕贼恨入骨髓,自然是不会平白无故救敌方大将,但她极为重感情,除非……是这个孙女说了什么话,或做了什么事威胁他。
深吸一口气欲平复心中怒气,却发现还是很气,只要容策小儿拿不到解药,百日之后必命丧黄泉,可惜啊,可惜……
小儿不足以成事!
“昀儿你好生糊涂,家国面前岂能感情用事!?”安静的大堂中只闻程宰相粗重的呼吸声,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程昀默默听着他的训斥,不发一言——祖父的无情他是见识过的,当年母亲身怀六甲,祖父恐带着母亲会拖累他们护送太子逃跑的一行人,于是强制命令父亲抛弃妻女,让母亲孤身一人留在已经变成屠场的京城。那时自己不过才五岁,逃亡过程中几次险些从马上坠下,不也是个累赘?祖父之所以带着自己逃走,不过因为自己是男儿身罢了。若是解药放在祖父袖里,只怕妹妹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前朝灭亡其一原因便是因为宦官干政。陈恩福品性纯良,奉命行事,虽得盛宠却并不跋扈,对朝中官员皆是笑脸相迎,但那些官员愈发厌恶他这般谄媚模样,他虽不似前朝那些阴暗残暴、党同伐异的太监,但宦官干政本就忌讳。于是被有心之人人抓住小辫子,给他扣上“宦官误国”的帽子,于是,慕桓联合周围几州刺史以“清君侧”的名义举旗除奸臣。